顾为经思索着自语。
顾童祥如今笔下的国画作品,技法层面已经能稳定在了LV.4(4700/5000)左右的面板数据。
几乎已经回到了和十年前,顾老爷子绘画状态最巅峰的年代一致的水平。
不到一个星期,就能有这样的改变。
顾童祥得意的飞起。
可顾为经还是觉得有些慢了。
爷爷原本就是有底子的,如果他在身后教鞭抽的更狠一点。
或许就能更快速的堆到职业一阶的圆满。
然后便可以图求突破。
“抽出时间来,做一整天的加强训练。嗯,十七张画,如果我们进度够快的话,七八个小时,到晚上应该……”
“不行!”
刚刚扭着腰出门,准备美美的泡一壶茶,吹吹风的顾老头忽然不美了。
不知何时,又从门外溜达了回来。
“话虽如此,但上学还是很重要的。”
一想要被孙子监工下,度过一整天暗无天日的绘画时光。
顾童祥此刻的神态,一星半点都看不出来和刚刚那个宣称“生活需要打破秩序”的不羁老头是同一个人。
“年轻人的主业是什么,是学习!学校岂是你们不想去,就可以不去的?顾林,你爸没空送你们上学,我送。做爷爷的,就算年纪大,可为孩子这些付出又算得了什么呢?”
顾童祥板着脸,教训道。
“快,立刻,收拾东西。我这就开车,送你们去学校,五分钟内出发,可千万不能迟到了。咱们老顾家,没有不想学习的孩子!”
——
“话说,这一日,金刀令公杨继业收军回营,夜观天象,见南方将有……”
车载收音机里,播放着从点烟器接口转接MP3进去的刘兰芳的《杨家将》,顾童祥板着脸开车,时不时偷偷通过后视镜瞄一眼顾为经和顾林。
老爷子在心中悄悄想着:把孙子送走就好了,送走就好了,送走就解放了!送走就没有人搞加强练习了。
“对了,爷爷,我昨天想了一下,有一个重要的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希望你能答应。”
顾童祥猛然觉得菊花一紧。
差点踩了脚急刹车。
稳了稳心神,老爷子这才深深的呼吸。
“事先说好,再加每天的临摹任务,我可真吃不消了。不管你怎么说,我就这个能力,再画,就要画得手抽筋了——”
顾童祥不知道。
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和曾经千里之外酒井大叔躺在史密斯机旁边健身椅上,死猪一样晃悠着白肚皮,面对想要让他加练有氧的健身教练,拼死不从的神情。
竟然有高达七分的相似程度。
只要练习,就能获得提高,人一生能碰到这样好事的机会并不多。
顾童祥知道这个道理。
但身体实在不以精神意志的转移。
顾童祥最近真的要被孙子操练的抽抽了。
如今每天的临摹任务量,都是告别了大多数老头老太们的喜闻乐见的消遣活动,凭一口心气,强顶下来的。
再加量了话。
就算有成为大画家的“胡萝卜”在眼前拴着,老爷子也真的要撒泼打滚了,躺在地上,撂挑子造反了。
“放心。不是增加临摹新画的事情。”顾为经摇头。
“那好……你说吧。”
顾童祥这才松了一口气。
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急忙的补充了一句,“搞什么回顾加强练习也不行啊!你爷爷我最近在生发,医生说了,要早点睡觉。就那几个珍贵的毛囊了,要是再不好好养一养……”
“爷爷,我想,咱们家等我一毕业,把家里的家当简单收拾收拾,就把书画铺卖了,搬家吧。一家人都出国。”
顾为经轻声开口,说出了他昨天时坚定下来的想法。
吱——
汽车猛的减速,在一边的一棵绿油油的行道树树荫下停住。
车厢里的氛围,几乎瞬间就静谧了下来。
雷克萨斯LS系列不愧是当初日系汽车的皇冠,八十年代销量、售价拳打奔驰S的旗舰级汽车。
如今已经四十年过去了。
在顾童祥的辛勤保养和更换老化的橡胶密封条之后,它依然维持着很高水准的隔音水平。
随着车轮停止运转,外界的大多数杂音都被隔绝于外。
车箱内只有评书声,树枝间滑落的雨水打在挡风玻璃上的声音,以及发动机怠速时,微微的颤动。
“搬家?”
顾童祥沉着脸,面无表情的把收音机的音量调到了最低,一言不发。
顾为经也不再开口。
眼瞅着不去上学的机会就溜走了,堂姐顾林本来一直臭着脸,在那里浏览INS上的穿搭指南。
此刻听到顾为经的话。
她震惊的微微张了张嘴,朝顾为经递出了一个明显蕴含幸灾乐祸意味的眼神。
敢说这话。
胆子挺肥。
她可清晰的知道,这家祖上一代代传下来的书画铺,在爷爷心中的份量。
他的父亲,祖父,都生于此,长于此,老于此,也葬在不远处的墓园。
顾童祥自己也在这里出生。
从一个穿开裆裤的孩子到脸上长着皱纹的年过花甲的老头。
这是一代代家族回忆的凝结根系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