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日,清晨。
苏宅。
吉叔刚打开门,便见曹国舅曹佾一脸笑容地站在门外。
“吉叔,我置办了一马车年货,你找人搬到后院去。”
吉叔笑着道:“国舅爷,我家官人有规定,年节不能收重礼,你还是拉回去吧!”
“那是对外人!”
“我与景明乃是莫逆之交,过命的交情,我是送礼吗?我是给咱家置办年货呢,有可能这几日我就吃住在苏宅了!”
这时,里面传来苏良的声音。
“吉叔,国舅爷的礼就收下吧,下午拉去百家学院,就说是国舅爷准备的。”
“好嘞!”吉叔回答道。
曹佾快步朝着里屋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景明,我能亏待百家学院那些夫子吗?早就准备好年货了,你和我还客气什么,我外号可是大宋陶朱公……”
侧厅。
苏良坐在桌前,正在吃早餐,见曹佾一屁股坐了下来,便道:“没吃饭,你就吃点儿。”
二人太熟悉了,根本无须客气。
曹佾撇了撇嘴。
“吃不下,山珍海味也吃不下!”
“昨日下午,家姐骂了我一顿。昨晚,叔父又骂了我一顿,让我在祠堂里跪了半宿,还差点儿动手,还说……我因经商学了一身江湖气,还把你也带坏了!”
“景明,咱们到底何时将功补过呀?”
“我曹家可从未有人挨过板子,我也不想挨。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立即就做,要不今年我就在你家过年了,如何?”
“我一家人团聚,开开心心的,你来我家算哪门子事?有多远,走多远!”
苏良喝罢小碗里的白粥,擦了擦嘴。
“从今日起,我要开始享受年假时光了,除了参加元日朝会外,不做任何杂事,元月初七早上,你再找我。如果伱实在闲着没事儿,就去百家学院,再给他们的年夜饭加加餐!”
曹佾探了探身子,靠近苏良。
“景明,你告诉我一句实话,你到底能不能帮我将功补过啊?我实在想不出我能立下什么功绩?你不会把自己的杖刑免了,丢下我不管吧!”
“我苏良是那种人吗?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挨板子的!”苏良拍了拍曹佾的肩膀,道:“当下不告诉你,是因为想让大家都过个好年,年节下忙这个事儿,不合适,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行,我相信你!”曹佾起身,神神叨叨地离开了。
……
而此刻。
东瀛特使藤原信坐在使馆内,一脸郁闷。
当下。
连鸿胪寺卿左有鼎都不搭理他了。
各国使团中,除了高丽特使因邻居的关系,见他还打个招呼,其他使团见到他,都是有多远躲多远。
藤原信自认精通商道,擅于揣测人心。
他笃定大宋因缺少硫磺会将他当作座上宾,笃定大宋为了制造火器会答应他的三个条件。
可他没想到。
结局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还在等,等三司使王尧臣在元日前会找他,会向他赔礼道歉,会答应他的三個条件。
……
除夕夜。
苏良一家吃过年夜饭后,便围坐在一方火炉前,说笑玩闹。
苏子慕和苏沁一打打闹闹,根本闲不下来。
苏良与岳丈唐泽饮着小酒,聊着趣事,唐宛眉不时看向苏良,笑容甚是甜美。
一家人足足闹到近子时。
苏良因要去参加元日朝会,便回屋睡了。
唐泽、苏子慕、苏沁一爷孙三人则是约定要守岁到天亮。
……
近子时,东瀛使馆。
藤原信身穿黑色直衣,盘腿坐在客厅的中央,一旁放着一份东瀛与宋的待签协议。
片刻后。
一名东瀛武士快步走过来,道:“特使,子时到了!”
藤原信嘴角颤抖,紧紧握住拳头,而后道:“收拾东西,待明日朝会结束,我们就离开大宋。这一次,我要让大宋从我东瀛岛拿不走一块硫磺!”
“特使,咱元日便走,是不是有失礼节?会得罪大宋?”
“怎么?留在这里挨揍吗?”藤原信瞪眼道。
“不……不是,咱们难道不看一看苏良和曹佾挨杖吗?”
“哼,挨杖?就算他们挨一百杖,有我在樊楼挨揍好看吗?有什么好看的!”
那武士顿时不敢再说话了,连忙退了出去。
“砰!”
藤原信将一旁的小桌推翻,咬牙切齿地说道:“樊楼被殴,乃是我藤原信此生的耻辱,我一定要十倍百倍讨之!”
……
皇祐四年,元月一日。
刚刚三更天,苏良便起了床。
唐宛眉亲自为他准备了官袍和早餐。
夫妻二人走到客厅,看到火炉旁,盖着小被子的苏沁一正在熟睡。
而唐则和苏子慕明明已经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了,还在硬撑着。
这一老一小,斗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