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家的儿男们闹起来,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李家九子,当下全都在内殿供职,承制崇班。
其中。
一名中等身材、年约三十岁的男子道:“阿娘,是官家让我们来变法司的。”
此男子,正是李家长子,现任阁门副使的李彰。
李家的这九个儿子,最有出息的就是李彰。
其他人的能力就要差一些。
九子当中,大概率不会受到恩荫官改革影响的,只有李彰和十六岁的准驸马李玮。
听到此话,杨氏猛地一哆嗦。
她曾考虑过自己闹事的最坏结果。
不过是官家将她召至禁中,批评一顿也就罢了。
但而今,官家将李家九子全都唤至变法司,她顿时有些不明白了,但隐隐觉得应该不会是好事。
很快。
屋内的富弼、范仲淹、苏良等人也知晓了此事。
当得知官家将李家九子全都唤至变法司后,苏良等人已猜出了官家的态度。
就在杨氏不知是该继续闹还是应离开时。
赵祯带着一众内侍来到了变法司。
杨氏等人连忙拱手行礼。
富弼、范仲淹、王尧臣、苏良等人也全都走了出来,纷纷向赵祯行礼。
赵祯笑容和煦,与众人打着招呼。
就在这时。
杨氏突然跪在地上,眼泪汪汪。
“官家,您……您……一定要为我李家做主啊,我……我李家命苦啊!”
杨氏跪下后,后面的李家九子也都跪了下来。
在大宋。
除了重大场合外,很少行跪礼。
赵祯连忙道:“站起来说话,都站起来说话!”
当即。
杨氏一边抽泣,一边道:“官家,臣妇有委屈要讲!”
“我李家作为外戚,向来是支持朝廷变法的。朝廷让卖地,我家就卖地,朝廷让将生意让给底层百姓,我家就让给底层百姓,从未拖过朝廷变法的后腿。但近日,变法司颁行《恩荫官改革条例六十四条》,不但是要让官家您背上薄恩寡义的名声,还要害得我李家家破人亡啊!”
“恩荫之官,皆是因祖辈、父辈对社稷有功,而使得家族子弟无须科举亦能入仕,此乃皇家天恩。自古以来,皆是如此。但此条例一出,将会寒了无数官员的心,他们都是为朝廷做过贡献的,有的甚至为朝廷牺牲了性命!变法司官员为了個人仕途,而使得官家背上薄恩寡义的骂名,这群人实乃佞臣!”
“我李家深受皇恩,实乃章懿太后之功,章懿太后对官家有生育之恩,当下无人能超出此恩情,而今此条例一出,不但会使得我家这些儿男失职,也会让章懿太后在九泉之下心寒啊……”
……
杨氏边哭边说,绕了一大圈,其实就表达了两层意思。
其一,恩荫官变法条例实乃变法司贪图名声之举,易使得官家陷入薄恩寡义的境地。
其二,李家功高,朝廷应开特例,莫使得李家人失去官职。
赵祯听完后,看向杨氏。
“舅母,依你所言,朕是被变法司官员蛊惑,才支持颁行《恩荫官改革条例六十四条》。此策颁行已有三日,朝堂百官皆看不出他们要陷朕于薄恩寡义之境地,然而你却看了出来,舅母,不如你来变法司任职吧!”
赵祯的语气变得阴冷下来。
一旁的李家九子听到此话,额头上都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没……没……臣妇……臣妇只是为了提醒官家,其实……”
赵祯大手一摆,打断了杨氏的话语。
“全宋变法,涉及大宋江山是否稳固,天下百姓能否安居乐业,朕心中自有论断,还轮不到你一个妇人在此乱言!”
“当朝相公被伱骂得抬不起头,堵在屋内无法外出,你这个朕的亲娘舅家人,到底是在给朕长脸,还是在给朕丢脸?”赵祯骤然提高了声音。
噗通!
所有李家人再次跪在地上。
杨氏从来都没有见过赵祯发如此大的脾气。
她瘫坐在地上,顿时不敢再开口了。
赵祯看向李家九子,道:“朕今日将你们叫到这里,不是让你们看你家主母挨骂的,她挨骂,完全是因为你们无能!”
“朝廷对你们已经不薄。朕不期望你们人人都能扔掉恩荫的身份,去参加科举,获得一个进士身份。只希望你们门荫得官后,能做一个合格的官员。许你们两年的成长时间还短吗?你们若做不到,便只能证明你们做官,实乃误国害民!”
“那些进士出身的官员为什么看不起恩荫官,不是因为恩荫官有捷径可走,而是因走了捷径依旧不如他们,并且越来越堕落。朝廷能庇佑一代两代,能一直庇佑下去吗?待你们成了朝廷祸害,就不是降官罢黜这么简单了!”
“你们与朕乃是一家人,朕自然会厚待你们,但朕不可能为了小家去做有损大宋这个大家的事情。朕宁愿被你们骂薄恩寡义,也不愿看到你们在仕途中慢慢腐烂,成为朝廷的毒瘤,甚至让我大宋江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
赵祯这一番痛斥之语,使得李家无人敢抬头。
苏良甚是兴奋,官家终于硬气了一次。
就在赵祯以为杨氏已经知错的时候,后者的哭声再次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