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三。
中书省将官招商之策正式下发至各府、各州、各军。
各地方主官皆需走出官衙,依地方特色货物优势,以官声带动商贸,以商贸带动民生,多州联动,促进商贸繁荣……
涉及官员贪墨、强权、垄断、欺压、掠夺等情况的惩罚条例也甚是明晰。
以防官员仗势而为,破坏商贸市场。
此策亦将纳入地方官员的考绩之中,且占比甚大。
那些幻想着靠熬时间混资历获得升迁的官员,不由得都紧张起来。
以前,官员们的政绩差距都不大。
因为科举、农桑、水利等都是耗时很长的事情。
但是施行此策略后,商税数目一目了然,偷奸耍滑者,必将原形毕露。
此外。
朝廷还颁布了一系列关于扶持商人于边境榷场经商、以及海外贸易的一系列政策。
此举,让商人们甚是兴奋,也让底层的百姓们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更重要的是——
此举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土地兼并带来的危害。
人人都是趋利而行,豪强富户们自然都想着朝着更赚钱的地方钻。
唯一感觉到郁闷的,可能就是那些慵懒惯了的官员们。
为了官位,为了升迁,为了脸面,他们不得不从舒服的官衙走出来,做一做百姓的牛马了。
……
与此同时。
王拱辰连上十道奏疏请罪,称其乃是因疯疾犯上,脑中混沌,实在是无心之过。
并已向苏良当面致歉。
御医也称其气性太大,胸中肝气瘀滞,或患有疯病。
依照宋制,台谏官不能因言获罪,不能无故贬出。
若惩处,必须明示降黜原因。
中书为王拱辰定下的罪名为:朝堂失态,行凶未果,乃大不敬,然身有癫病,应轻处之。
但这一次,赵祯并没有打算轻判。
自王拱辰因赵祯对滕宗谅贪墨案轻判而以居家自贬要挟后,赵祯便对其极度不满了。
王拱辰并非无才。
错就错在过于固执己见,错而不改,极度自负。
总是认为御史台就他这么一位铁面台谏官,别人不是在结党就是在谋求私利。
这是赵祯所厌烦的。
最后,赵祯下令,降授王拱辰监广州军资库。
王拱辰从三品的御史中丞,一下子变成了一个从八品的监当官。
这类监当官,比知县地位还要低。
并且去的地方还是广州。
广州即岭南区域。
此时还是蛮荒穷苦之地,除了有荔枝可啖,比之汴京,可谓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赵祯若以后想不起他,那王拱辰大概率是要在岭南终老了。
他最大的错误就是在朝堂行凶。
这次,谁也救不了他。
一向与之交好的夏竦和陈执中,也未为他向赵祯求情。
曾经力压欧阳修的状元,曾经将朝廷馆阁之才弹劾一空的御史中丞,曾经以一己之力令多名新政官员离朝的弹劾王者,就这样黯然地离开了朝堂中央。
可能,以后再也回不来了。
……
八月初七,台谏又新增三名官员。
泗州通判赵抃,被天章阁待讲曾公亮举荐,成为谏院右正言。
开封府推官范镇被举荐为殿中侍御史。
另有知江州的吕诲成为监察御史里行,吕诲便是那个太宗朝“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的宰相吕端的孙子。
其中,赵抃三十八岁、范镇四十岁、吕诲三十三岁。
三人皆年轻有为,言辞文章,皆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再加上御史中丞唐介、知谏院的欧阳修、监察御史苏良、擅于以法论谏的左司谏何郯,还有看似不显眼,但事事都做得甚是细腻的监察御史里行周元。
当下的台谏,可谓是英才齐聚,在朝堂的话语权也逐渐加重。
从台谏官的任职便可看出。
赵祯深知官招商之策施行后,会出现一些问题,故而准备增大监察力度。
此举,也意在让两府三司的相公们在处理公事时认真起来。
台谏,乃是制衡相权的利器。
唯有君权、台谏、相权,三方相互制衡与促进,朝堂才有可能变得欣欣向荣,大宋才能昂头向上走。
赵祯似乎又恢复了庆历三年年底开天章阁时的锐气。
大宋的朝堂,渐渐从萎靡中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