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亘在张居正心中已经许久”他当然曾试着自己解释。也有一些合乎情理的〖答〗案……例如,比起羽翼丰满的沈默来说,自己这个始终没有独立的学生,自然更便于徐阶日后控制。就算退回松江老家,他依然遥控指挥自己,当他的太上阁老。
再比如,沈默已经自成一派,若是掌权。自然要用自己的,夹袋中人”则徐阶的铁杆和心腹,必然要边缘化。甚至被排斥。这样会使徐阶的影响力,大大减弱甚至消失,肯定不是他想看到的。而扶植自己上台。用什么人他说了算,就没有这层顾虑。
诸如此类的假设还有很多。然而张居正仍然无法说服自己,因为他不相信堂堂一国宰相,会如此自私自利的看问题,这也完全不符合徐阶对自己多年的教诲。
“”,听了张居正的问题,徐阶沉默良久,方才定定望着他道:“通过这次的事情,你还没发现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说着目光透出不可思议道:“我至今仍然无法相信,他的目标会是我,大明开国二百年,敢于欺师灭祖的有几个?”
“……”张居正也沉默了。是啊,就连他也一直以为,沈默最多是想把自己和李春芳搞出内阁去,想不到这个疯子竟然绕过他俩”直接把徐阶拉下了马,虽然沈默没有直接出手。但饱尝个中滋味的徐阶张居正,都十分确定,他就是隐藏在幕后的那只黑手,和去冬以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本朝以理学立国,对,天地君亲师,的绝对服从和尊重,就是这个礼教社会能够维系的根本所在。“天、地,是虚的,君、亲、师就成了大明朝二百年来的权威。臣对君的服从、子对父的服从、徒对师的服从。便是这个等级社会存在的前提。所以任何“下克上”都会被视为大逆不道,为整个社会所不容。
当然近些年来。随着王学的兴盛,〖自〗由、无拘的思想在士人阶层中广为传播,许多人开始不把礼教当回事儿。然而作为士大夫阶层,尤其是朝中大臣,还是不敢越雷池半步的,唯恐身败名裂,还要遗臭万年。
然而那个平时看似温良恭俭的沈江南,却敢冒此天下之大不韪。虽然因为当事双方永远不会公开承认这一点。也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但他毕竟是干了。
只要干了,就说明他敢把三纲五常塞到茅坑里。一旦让这么个对皇帝、对父亲、对老师没有敬畏的人,掌握了国家大权,天知道他能干出什么事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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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刻,张居正脑海中闪过了,庆父、王莽、曹操、杨坚、赵匡胤……”等一系列敢把皇帝拉下马的英雄好汉,不禁出了一头大汗。然而直觉又告诉他,沈默不会是那样的人,况且大明国事虽顽”却还没到风云际会、改朝换代的时候。只要沈默没彻底疯掉。就该知道哪怕平时再多人对他发誓效忠,但一旦他要造反篡位,那些人便会毫不犹豫的把他卖掉。
“他还不至于,有不臣之心吧?”于是他低声道。
“那倒不至于。”徐阶缓缓摇头道:“但却有变成王介甫的危险。”又轻叹一声道:“而且我感觉。他会比王文公更危险!北宋亡于王安石乱政。我不能让大明亡在他的手里。”说着目光变得凝重起来道:“我得为祖宗社稷负责啊……,…”
“学生也有改草的夙愿。”听了徐阶的话,张居正心里竟没来由的腾起一丝酸涩道;“您就不担心,我会乱国吗?”
“呵呵,为师观察你十几年,若对你没有信心”又焉能一直将你视为不二传人呢?”徐阶捻须笑着,目光怪异的看看他道:“你和他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你看似激进,其实骨子里。是跟为师一样的人”我们的目标都是致君尧舜、救治时弊,不会跟祖宗成法过不去”,见张居正要说话”徐阶微微抬手道:“不要不以为然。人最难的就是自知,孔子曰,五十知天命”人在半百之前。是无法真正看明白自己的……”
“若是老师”张居正不想面对徐阶的评价,便转而问道:“他整天把“革旧布新,挂在嘴上……”,……”
“高拱的才干在你二人之上”但太不会做人。”徐阶却从另一个角度回答道:“让他干上几年,就把人都得罪净了,皇帝也保不住他……但他能给继任者打开局面。如果你能有办法,接上他的班的话,将会成就不世的功业。”
“那可真不容易……”张居正苦笑道。
“宫里的风、内阁的云,朝廷风云变幻。谁说的准?”徐阶却淡淡道:“再说你不是一个人在作战,老夫虽然下野,但在你没能当上首辅前,是不会罢休的。”
“师相,学生已经没了那份痴念。”张居正的笑容更苦道:“拙言和我都属鸡,却比我一轮,我是靠不过他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徐阶冷冷笑起来道:“老夫自有办法断了他的念想……”徐阁老气量很是不大,平生还没吃过那么大的哑巴亏,自然不会跟沈默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