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当然不会理他,此刻已经换上一副严肃谨敬的面容,朝内间沉声道:“臣高拱携新进大学士求见。”这原本是太监们的活,但高拱给他们省了。
“各位快进来吧……”里面响起一把带着喜悦的声音。
两个太监把厚厚的门帘拉开,一股热气便扑面而来,四人鱼贯进去大礼参拜之后,皇帝便叫起来,亲热道:“快入席吧,师傅们起了个大早,肯定饿坏了吧。”
高拱起身笑道:“谢皇上关心我等阁臣唯有兢兢业业、加倍努力,才对的起皇上的信任。”
“也得注意身体,不要累坏了。”隆庆关切笑道。
沈默等人也起身多日不见,皇帝又瘦了,面容发黄、气色不济,这显然不是一个才三十岁的年轻人,该有的样子。
“快入席吧。”隆庆在正席上坐下,指着旁边的一张方桌道:,“跟皇帝一起吃饭,遭罪所以咱们分开吃。”他是个很体贴下属的君王,经常留徐阶、高拱等人吃饭但发现高拱还好,其余人总是恭谨地欠着身子坐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动筷子。心里还在不停地打着算盘,生怕给皇上一个坏印象……就连徐阶也不例外。
这不是吃饭,这简直是活受罪,所以隆庆以后请大臣吃饭,总是自己单独一桌,再给他们另开一席,好让他们吃得痛快。
四人再次谢恩,便围着方桌坐下,小太监们马上摆上了一桌早点,琳琅满目总有好几十样,色香俱全、煞是诱人。折腾了一早晨好高拱几人,早已是饥肠辘辘,但皇帝不动筷子,他们也不好开始,便坐在那等着。
“师傅们教导过,放开肚皮吃饭,立定脚跟做人。”隆庆微笑道:“咱们分头吃饭,什么话吃完饭再说。”便端了一碗莲子雪huā羹,专心喝起来。
见皇帝开始用膳,四人心下自在许多,便拿起碗筷,开始祭各自的五脏庙。冯保在边上看着,心说吃相上也很体现性格,高拱和陈以勤运筷如飞、呼啦呼啦的风卷残云,高胡子的吃相尤为不雅,甚至粘得胡子上都是饭汤。而沈默和张居正就斯文多了,绝不会飞象过河、也不会拨草寻蛇、更不会发出声音,吃相从容淡定,饿死都有个饱样…………冯保以斯文自居,所以看沈默和张居正,要比那两个顺眼多了。
隆庆食欲不振,吃得不多,不一会儿就放下筷子,皇上已经要漱。了。沈张二人正好面对皇帝,一见这情景,连忙也搁下筷子。陈以勤见他俩做直身子,也不吃了,高拱嘴里正含着个灌汤的小笼包,咽不下吐不出,一时有些发窘。
“你们吃,不要管我。”隆庆连忙解围道:“朕早先用了点,已经不饿了*……”说着起身道:“朕先去里间写字,师傅们吃饱了再过来*……”不待他们起身谢恩,便抽身进去了。高拱这才放下了心,把嘴里的小笼包慢慢吃下去,狠狠瞪他们三个一眼。
虽然说是继续吃,但哪能让皇帝久等?四人连三赶二地扒拉了几口,就忙放下筷子,进去里间了,里间是御书房。迎面是一排高大的书架,书籍盈架、卷帙浩繁,看上去却少有翻动。
,宵衣旰食,的泥金横匾下,是紫檀木的宽大书案,上面文房四宝摆放整齐,隆庆正在提笔写字。看见几人进来,也不停下,口中道:“师傅们吃好了吗请先坐下用茶,朕马上就完。”
四个人便屏息凝神,等着隆庆写完字,除了高拱外,三人心中都不平静……看皇帝这样子并不像外间所传的那样昏聩,甚至比在潜邸时,更加有风度了。果然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啊。
隆庆搁下笔,接过手巾擦擦额头的虚汗,笑道:”腾写了几幅字,送给师傅们。”说着挥挥手,冯保便和个小太监,拿起最左边的一副,小心展示给四人看。只见上面写的是,启宏元师”便听隆庆道:“这几个字,送给高师傅,您是朕的启蒙恩师,朝夕相处的九年里”蒙您悉心教诲朕、保护朕…………”说着动情道:“没有你就没有朕的今天……”
高拱的眼圈当时就红了,推进山倒玉柱,跪在皇帝面前,哽咽道:“臣肝脑涂地,死而后已,绝不辜负皇上的期望。”
“快快请起”隆庆亲手扶起他道:“您是朕的师父,以后不要跪了*……”
高拱连道不敢”以袖遮面,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