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众人纷纷道:“公公的制造局,要和我们谈包销的合约.”
“是啊,”黄锦表情有些郁闷道:“你们也该听说了,前年兄弟我栽了大跟头,整整四万匹绸布被海盗劫了,这可都是制造局跟浙江的稠商赊的账,”说的眉毛一挑。重又激昂起来道:“事发之后,有人劝我赶紧回宫得了,可兄弟我说:‘不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咱不能干这种缺德事儿,这个损失我担着,这笔债我得还上!’”
话音一落,众人纷纷叫好,都说黄公公真仗义,真汉子。
沈默听着暗暗好笑,这黄锦太能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当初自己也劝过他回去,可这家伙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我和那个陈洪势成水火,若是这么灰溜溜的回去,必定斗不过他,到时候不是被发配去看皇陵,就是给撵到涴衣局。要是那样的话,还不如就此了算了。”于是便在他府上躲了半年没敢面,沈默都记不清楚,给他挡了多少回债主了。
现在自己通过汇联,放给他两百万两银子的低息贷款,焉了半年的黄公公,一下子又精神了起来,前后之差别着实好笑。
不过黄锦对他还是千恩万谢的,拍着肉呼呼的胸脯说:“沈兄弟你放心,从此以后我黄锦就是你的人了!”
沈默这个恶寒啊,赶紧推辞道:“不必客气,都是兄弟嘛,况且我也不是白给你的,我还有个条件…..”沈默的条件是,这二百万两银子,制造局不能直接给浙江的稠商,而是向苏州的丝绸商采购绸布,用实物抵偿那些浙商。
这是因为沈默深谙宏观调控之道,知道对于遭受过严重经济危机、百业萧条的苏州来说,急需有大工程、大订单来经济的复苏。
为此他准备了两手牌,一面是疏浚吴淞江的大工程,另一面就是这个制造局的大订单,要知道丝织业是苏州的支柱产业,从种桑养蚕到煮茧做丝开始,步骤繁多,比如绞丝以后‘捻丝’、‘拍丝’,进炼染炼染,纬丝捻成经丝,还有‘掉经’、‘牵经’等等名目。最后是‘接头’,到此方可上机织绸。
因此从蚕宝宝到精美的丝绸,要经过许多工序,每一道工序都养活着无数人——这些作坊只是进行最后一道‘上机织造’的地方,至于丝绸用的丝,都是向老百姓收购而来的江浙农村,几乎家家户户都种桑养蚕,城市居民家中也是都有缫丝的缫车,妇女无分老幼,大都恃此为业,加上男人们在工场当机工挣的钱,便是一家人的全部经济来源了。
沈默看的很明白,怎么让治下繁荣安定,只有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只要百姓跟着自己能过上好日子,自然就会真心拥护自己,谁敢跟他过不去,老百姓就先灭了谁,那样还愁什么治下不服,刁民滋事?
怎么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至少在苏州很简单,让所有的丝绸织造厂有源源不断的订单,一直保持开工。大老板们赚得盆满钵满,给他们干活的机户才能保住饭碗,上游的桑户、丝户才能有钱赚,大家都有了钱,苏州的饭馆酒楼、院赌场才能红火起来,然后整个苏州的经济就盘活了。
可问题是,现在市舶未开,销路不畅,根本找不到那么大的主顾。没有不要紧,沈默可以造一个出来,便操纵‘汇联’贷款给黄锦,让他的制造局向苏州订购丝绸,给那些杭州稠商顶账。
所以苏州城的大户们,对沈大人的感激之情,那真是如太湖之水,滔滔不绝了。如果说原先只是怕他的话,现在就是又敬又怕了。
有沈默在,合同的签订自然没有半点问题,很快,黄锦便在几十份合约上签名用印,达成了收购丝绸四万匹的协议。
有了这份合约,再加上别的合同,苏州城的丝织业全力开工半年,是没问题了,大户们满意,黄锦也去了心病,沈默自然也很高兴了。见合同谈完了,彭玺笑道:“在下备了薄酒,恳请大人和公公赏光。”
“呵呵,恭敬不如从命。”沈默笑容可掬道,“公公,您的意思呢?”
“当然是跟着大人了。”黄锦卸下大包袱,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真把沈默看成了再生父母一般。
众人便移驾花厅,精致的菜肴摆满桌席,每个桌位后还站着侍酒的丫鬟,各个身材婀娜,长相可人,可见主人是花了大心思的。
按尊卑主宾就坐后,丫鬟倒上酒。彭玺这个地主便举杯起来,高声道:“诸位,咱们苏州城不知修了多少世,才盼来府尊大人这样的父母官,有他老人家的高瞻远瞩,运筹帷幄,咱们苏州城的日子,那定然是芝麻开花节节高,我提议咱们一起敬沈大人。”
众人轰然称是,便一起举杯敬酒,沈默饮了;第二杯自然敬黄公公,第三杯是祝贺今日大功告成!三杯酒下肚,席间的气氛便热络起来,推杯换盏间,话题层出不穷,说着说着,就到了男人最感兴趣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