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有光便将海瑞在魏家庄被抓的事情,简单讲给他听。
一听‘魏家庄’三个字,祝乾寿就明白了三分,面色阴晴变换一阵,竟然恢复镇静道:“呵呵,一场误会啊,待会的得向海大人当面赔罪。”
看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归有光暗暗生气道:“你是不见黄河心不死啊!那就待会走着瞧。
待两人洗刷更衣完毕,回到二堂时,那被巡检司抓到,又扭送县衙的老兄,已经站在了堂前。
两人一看,可不就是海瑞吗!只见他衣衫破碎不能遮体,脚上还少了一只鞋,面上有擦伤,胳膊上带淤青,一看就是受过一番‘礼遇’,好在精神尚好,双眼有神,显然还没有被折腾过头。
一时间,堂上气氛有些诡异,因为不止三位大人相互熟识,就连不少昆山县的衙役,也是见过海瑞的大伙心里都哀嚎道:‘这下可怎么收场?’面上还的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好在海瑞表现的很淡定,他拢了拢散乱的头发,对边上一个官差道:“你脚臭吗?”
那官差楞了片刻,才赶紧道:“不臭不臭,今早晨才换得干净鞋。”
“脱下来。”海瑞沉声道。
“啊”官差不禁叫一声,但这种环境下,他不得不妥协,乖乖脱了鞋。
海瑞把自己的破布鞋一甩,吧嗒一声落在堂中,接着穿上那官差脱下来的鞋,看看两位大人,便背着手往后堂走去。
归有光和祝乾寿只好赶紧跟上。
待进了签押房,没了外人,海瑞当仁不让的坐在大案后,冷冷的注视着后进来的祝乾寿,仿佛忘了这是人家昆山县衙,以为是自己长洲县的衙门似的。
这让祝乾寿很恼火话说他真的很容易恼火便一坐在对面。毫不相让的与海瑞对视着。
看着这两个斗鸡似的家伙,归有光知道自己又得当‘和事老’了。伸手在视线交汇处挥一挥,切断两人的目光,问海瑞道:“海大人,你的身体没事吧。”说着笑笑道:“看你一路走来,四平八稳,应该是没事儿的。”
“错。”海瑞一点不像开玩笑的,悠悠道:“我受了严重的内伤。大去之期不远矣,明天就上本吏部,请求致仕。
归有光苦笑道:“刚峰老弟,莫要开玩笑么。”
海瑞依旧板着脸道:“批不批是吏部说了算,归大人似乎还无权定性吧。”
“这个”归有光气结,语塞,但还是得和稀泥啊。谁让他是沈默的人呢?又看向祝乾寿道:“祝大人,海大人这是有气啊,你快赔个不是,请他不要生气啦。”
归有光满心以为他肯定会答应。因为事情闹大了,肯定没他好果子吃。谁知祝乾寿竟然慢悠悠的点头道:“还大人竟然受了内伤,就该好好调养,再担任繁重的政务,就太不人道了。我支持你上本致仕”不理归有光的下巴快掉到了地上,他继续说道:“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可以为海大人来验伤证明。”
海瑞也有些糊涂了,他双眼园睁,不转瞬的瞪着祝乾寿,想从他脸上看出哪怕一丁点慌乱在海瑞看来,这些观民勾结,贪赃枉法的罪人,最怕跟别人对视。因为那样会泄露他的色厉内荏。
然而他失望了,因为在祝乾寿的眼中,除了镇定之外,竟还有跟他一样的坚定,就是没有哪怕一丝慌乱。
“还真是个难缠的家伙啊!”海瑞心中奇怪道:“他到底什么意思?”便决定单刀直入:“魏有田的案子你知情吗?”
“知情。”祝乾寿淡淡道。
“你怎么看?”海瑞接着问道。
“无可奉告!”祝乾寿依旧不咸不淡道。
“那兄弟俩呢?他们是被你害死了。还是继续手监?”海瑞沉声问道。
“无可奉告。”祝乾寿道:“海大人,你是赶紧上书请求致仕把。在这之前,谁问我都不会说的。”
海瑞审视他半晌,突然心有所悟,竟收起愤怒道:“好吧。”
归有光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不受待见,不管是海瑞还是祝乾寿,都不跟他主动说话。这让他很郁闷。便道:“海大人,如果没有别的事。请跟我回去吧。府尊大人还等着你回话呢。”
“哦。”海瑞道:“请归大人回去告诉府尊,我海刚峰受了内伤。正在静养,等身体稍好些,马上回去复命。”
祝乾寿也点头道:“是啊,伤者不宜移动的,大人‘通情达理’,肯定会体谅的。”转眼间,两人竟好似成了战友,这让归有光很郁闷。尤其是‘通情达理’四个字。明显加了重音,这让他听着像是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