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岁说:“不过那时候我是平术之人,虽然向往九流术,却不能光明正大的学,因为他们会说平术之人为什么要看这些呢,若是传到我爹娘那,说不定还会被责罚。”
乌怀薇问:“为何要被罚?”
“因为丢脸呀!”虞岁仰起头看乌怀薇,用一种疑惑不解的目光看着她,问道,“身为南宫王府的郡主,是平术之人已经很没用了,还被发现偷偷学习她根本就学不会的九流术,旁人肯定会借此来嘲讽或者可怜南宫家,这不就让南宫家丢脸了吗?”
乌怀薇目光微凝,她少年时也曾在各国帝都游历过,对那些世家、王室的繁杂规矩也有所了解,像南宫岁这样的人也见过不少。
从虞岁短短几句话中,乌怀薇已经看到了她幼时的处境。
像南宫明这样充满野心的男人,一家子的高天赋术士,却有了个平术女儿,估计他也花了不少时间才接受这个事实。
南宫明不会俗气到因此嫌弃或者厌恶自己的女儿,因为她是平术之人就对其打骂,但身为平术之人,却是南宫明的孩子,长于威名赫赫的南宫世家,这本身就是一种折磨。
“你如今已不再是平术之人了,”面对少女的盈盈明眸,乌怀薇放缓了声音道,“而是令人羡慕的、
拥有九州星海的阴阳家九流术士。”
“我会偷偷地看与阴阳家相关的书,所以来太乙之前也不算是什么都不懂,来太乙后,也天天来阴阳家听外修课"
虞岁仰着头看人时,会显得更加柔弱,也会让人避不开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眸,被迫与之对视,她说:“所以我并非什么都不懂就做到了三千星辰归位,而是十多年的观星才有今日,也许我的天赋并没有您想的那么厉害,您现在后悔还"
“南宫岁,”乌怀薇伸出一根手指点在虞岁额头,一戳就把人戳倒回床榻上,墨发如瀑散开在她身后,眼瞳微微睁大,一手捂着额头哎呀声。
“我教你的你若是学不会,我会亲手再把你变回平术之人。”乌怀薇居高临下地望着倒回去的虞岁,“再休养半日,今晚接着练,你都六境了,努努力也就七境,区区六境怎么配得上已经归位的三千星辰?”
“我说过了,没学会不准离开月山。”
“好。”虞岁捂着额头软绵绵的拖长音答道。
她说那些话,是想要降低乌怀薇对自己天赋的怀疑,可现在看来,效果似乎出奇地好。
虞岁在乌怀薇和梅良玉身上见识到,喜欢你的会越来越喜欢,因此忽略许多东西,而讨厌你的人会越来越讨厌,哪怕只是一点点小事。
屋外传来风铃声,提示有人靠近,乌怀薇扭头朝外看去,听见蒲恒的声音传来:“院长,是我,昨日您说的东西我都带来了。"
“进来吧。”乌怀薇说着转身,淡红色的床幔缓缓落下,遮住里边的景色,屋门也随之打开,等候在外的蒲恒走了进来。
乌怀薇站在半圆木制屏风隔断里边,蒲恒停留在外边,躬身将怀抱的卷轴递出去,红玲一卷而过,从他手中拿走。
蒲恒起身时面露无奈之色:“我来的时候,在山门前遇见了邹院长,他要我开了结界,带他一起进来。”
乌怀薇:“”
“你带他进来了?”乌怀薇语气不善。
蒲恒无奈垂首:“是的。”
邹纤没跟着他一起来找乌怀薇,进月山后他就御风术一去千里,将蒲恒甩去老远。
乌怀薇听了这话,御风术离开楼阁,去找邹纤。
红绫没有跟着去,卷着卷轴漂浮在空中,因为它的位置靠近床榻,蒲恒也随之看去,透过微微闪亮的红纱帷幔,隐约可见后方模糊的人影轮廓。
虞岁重新坐起身,此刻也在打量站在隔断屏风前的阴阳家弟子蒲恒。
不知为何,她总有种这人常来月山的错觉。
蒲恒没看一会便知礼地退后几步,拉开距离收回视线,静静等着乌怀薇回来。
虞岁也收回视线,低头看手中听风尺。
医馆。
受伤或是生病的弟子时多时少,只要有哪家开了试炼活动,就一定会有受伤的人来医馆。
燕小川跟着梅良玉来医馆后,帮石月珍忙活了一晚上,调药、送药、拿器具、观察用药后的反应等等,忙到天亮还没歇息。
石月珍站在案台后看药单,余光瞥见燕小川急匆匆下来横扫柜子上的瓶瓶罐罐们,又抱着药罐们急匆匆地往楼上跑,不由抿唇笑了笑,目光转向对面坐着玩听风尺的男人:“他更像是医家的弟子。"
“你也可以把他当医家弟子用。”梅良玉头也没抬道。
石月珍却道:“你带他来,只是为了让我把他当医家弟子使用?”
梅良玉点了点听风尺,慢悠悠地抬头看回石月珍:“你在医馆待太久,已经有人觉得不对劲,盯着你的人会越来越多。”
石月珍低头翻看手中药单,嘴角的弧度若有似无:“确实令人烦恼。”
“过几天约蒋院长见一面吧,在这。”梅良玉说,“正好能试探一下她老人家的态度。”
石月珍点头:“好。”
梅良玉随口问道:“你会做兰毒吗?”
石月珍抬头,浑白的眼中映不出任何景色,她温声软语道:“你需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梅良玉起身道:“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他余光瞥见来医馆的苍殊,朝外走去,和苍殊迎面碰了一下就走了。
苍殊进来,迎着石月珍带笑的眼眸,将食盒放在桌上,看向外边问:“梅梅说什么了?”
“有使用兰毒的倒霉蛋被他盯上了。”石月珍说,“要我帮他一个小忙。”
苍殊哦了声。
石月珍又道:“明日我不守医馆,你想去哪走走?”
苍殊这才收回视线看石月珍,有些意外,随后说了个地名,石月珍应了声好。
梅良玉去了月山。
虞岁将在月山的事告诉了他,也和乌怀薇说过,如果好些天离不开月山,师兄会来找她。
对此乌怀薇表示,梅良玉想来就来,只要他能破开月山的结界。
虞岁得知梅良玉已经到了山脚,便问他:“师兄,你进得来吗?要不我去山脚下见你。”
梅良玉回:“你就在山上等着。”
他上次来的时候,就因为结界被拦在外边了,今天看了一会,梅良玉选择了最快的办法:问穆永安。
穆永安对梅良玉是有问必答,对进出月山这事也很熟,遂告诉了梅良玉进去的办法,很快他就打开了结界。
虞岁也不知道梅良玉能进来的这么快,她还在跟梅良玉说乌怀薇去追圣者邹纤了,可能是去制止邹纤在月山偷酒喝。
她也注意到邹纤数次抓挠脖子的动作,似乎身体发痒的程度让他受不了,而喝酒能够制止这种情况,或者给他心理安慰。
不知这是一种病,还是别的东西。
虞岁在听风尺上问梅良玉,她发现太乙二十四圣,有不少都是和师兄有关系的。
梅良玉到达月山楼阁时,蒲恒离开去接传音,两人没有碰见。
虞岁得知他已经到了,便下床去开门,来到栅栏前向下看,见到梅良玉时脆声喊道:“师兄!”
站在楼下转角暗处接传音的蒲恒,听见少女的喊声愣了愣,回头刚好看见地面的梅良玉和楼阁上的虞岁二人遥遥相望的画面。
梅良玉眯着眼抬头看去,瞧见虞岁时面上似有笑意。
他踩着台阶上楼去,看见赤脚站在过道的虞岁问:“不冷吗?”
“很凉快。”虞岁答。
梅良玉低头,注意到她脚背的烫伤,眉头微皱:“怎么弄的?”
虞岁也跟着低头,看完自己都惊讶地咦了声,回忆道,“可能是昨天晚上,当时乌院长在给我演示水火两极,阴阳天地二气具象的火好厉害。”
梅良玉朝栅栏的方向歪下头,示意她坐着上边去,虞岁便照做,双手撑着栅栏动作轻盈地翻坐在栅栏。
虞岁晃了晃脚丫子,看着师兄在她身前蹲下,伸手将裙摆往上拂去,温热的手掌抓住了冰凉的脚踝,掌心托着脚后跟,看见她原本皙白的脚底有很长一道烫红起泡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