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孝宁站起来，让蔡蔡看天边的夕阳，“复盘自己做过的事，确实会觉得自己还能做的更好，但时间是永远奔流向前的，你这一刻看到的夕阳，就是最美的。过后你可能会说，你看到过更美的夕阳，但在这一刻，它就是最美的。反省己身不是坏事，但切忌否定自己。我拍很多镜头的时候，一开始也会觉得还能拍的更好，但后来我知道，那一刻，就是我所能做大的最好，恰如其分，不用再拍了。”

“因为我以后还可以继续拍，我总会不断的拍出比之前更好的镜头，但那都是之后的事，这一刻能拍到最好的镜头，就可以了。”方孝宁也看着夕阳，“在镜头里，更加能够看到时间流逝的痕迹，最明显的，多年前合作的演员，在拍他们，皮肤，眼神，都变了。其他的，花开花谢，苍海沧田，时间是流动的，美丽也是流动的。这一刻的美，并不耽误下一刻的美，下一刻的美，更不会吞噬掉这一刻的美。”

方孝宁不知道蔡蔡能不能理解自己所说的这个流动的意思，因为昆仑就是需要角色拥有流动的情绪。而这个流动，不是流淌过去之后，变成全新的样貌，它是要在流动之后，留下反复冲刷的痕迹。这又和积累啊，沉淀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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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的。”蔡蔡看着方孝宁，读懂了他未说出口的真正的担心。

方孝宁担心的，是她所理解的角色，和他想要的，不同。不同并不代表不好，只是不是方孝宁想要的，那这比不好还要严重。导演只有拍到自己想拍的东西，才会让镜头更有感情，赋予画面真正的灵魂。

这个画面的灵魂，其实也是很缥缈的概念，但其实，简单来说，从观众的角度，看到一个画面，就知道这是哪个导演拍的，那就说明，这个导演，很优秀，拍出了有灵魂的画面。

方孝宁想要的，不是一个被出色演绎的角色，也不是多完整的项目，而是他剧本里活生生的方方。

这才是蔡蔡看完剧本之后，觉得不好演的真正原因。

她不是要变成方方，而是通过她的身体，把方方带到这个世界来。

这就要冒着方方可能不能离去的风险。

这比那种打碎自己然后带着自己特色的表演，更难。

果然，和名导合作，都没有好果子吃。

但这也是蔡蔡就算被压力巨大，也不想放弃的原因。能成功演出这样一个角色的诱惑，对一个演员来说，太大了。

“我都明白的。”蔡蔡继续说，“流动的美丽，每次都有不同的冲刷痕迹，但每次都是崭新的美丽。不是叠加，也不是沉淀，是一种在顺应时间，壮烈又坚韧的耗损自我的美丽。”顿了顿，“好比人生。”

方孝宁眼神温柔到了极点，眼底溢出看到宝藏似的流光，啊，我的蔡蔡啊.......忍不住用手轻轻抚上蔡蔡的头发，“人生啊......你绝对会拥有最灿烂辉煌的美好人生的.......”

蔡蔡笑出来，好，谢谢。认真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