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自己的原因,想打发打发时间才同意来的。
嗯。
就是这样。
可他似乎没察觉她的用意,又或者说,其实他无所谓。
对她的在意程度,还没有到用心思去体会她每句话的用意。
他大概只是觉得太静了,都是同班同学,随便找点话说说,怕她太拘谨不自在,所以说得随意,没花什么精力去考量和她的对话都说过什么。
而她才是那个真正要花精力去延续和他对话的人。
很少有机会离他这样近,没有别的人。
所以有了他起头后,她想方设法地和他说更多,又怕问得太私密让他觉得冒犯,她想了好几次语气,才问出口:“你呢,周末经常和朋友过来打球吗?”
她有些紧张,直到他嗯了一声,“对,周六放学会过来。”
没有对她的话题感到冒犯和不妥。
她的紧绷缓解了一些,又道:“你好像很喜欢打球。”
她刻意说到篮球,因为这是他感兴趣的话题,借此可以说更多的话。
可是陆辞只是低懒的语调,笑声很淡,“还好,打发时间。”
她有些怔,完全没有想过会是这个回答。
因为在她的印象里,陆辞很喜欢打球。
学校的球场总能见到他的身影,从他的身边经过时,总能听到他和朋友在说球赛比分。
他也有别的爱好吧,他游戏很厉害,经常听到别的男生说到他又破了什么记录,他也喜欢网球,有时候从他们男生的只言片语中听到他周末在网球馆。
只是相比这些,篮球显而易见是更喜欢。
凡是听说他的人,都知道他喜欢篮球。
可他的回答,推翻了她对他少得可怜的那点了解。
她几乎下意识就要问出口,那你喜欢的是什么。
体育馆到了。
他推开了玻璃门,侧身让开,对着她随意地笑着,“进去吧。”
身侧的天际沉淀着尚未逝去的紫,映着灯光落在他的肩膀上、手臂上,暮色晚风吹起他的发梢,他的轮廓一半落在浓重的夜色,另一半却在灯光照亮的光明里。
连同他那双漆黑的眼珠都一半深邃、一半炽亮。
他站在光与暗的分界,唇角眼尾勾起的笑仍是熟悉的灿烂,影子却在下坠,身后是漫无边际的冷风吹。
她无端地记住这一眼。
可是当下她只能抱着书包走进去,“谢谢。”
其实直到她坐在这儿半小时了,她都觉得自己来这一趟,实在是鬼迷心窍。
这些人她都不认识,只认识一个陆辞,陆辞跟她还不熟,她坐在这里实在像是居心叵测的挤进来。
虽然,这些人只是单方面不认识她,她却在陆辞身边见过很多次。
他虽然人缘好,跟谁都玩得来,但是边界感很强,常玩的面孔就是那些。
看过他太多太多次,连他身边的朋友都知道有哪些。
倒是陈叙,一来很热情熟稔地给大家介绍着她,“陆辞班的,特意请来陪我妹。”
然后转头十分郑重地把她推给他妹,蹲着跟小姑娘像哄祖宗似的说话:“清清啊,这个是哥哥的朋友,跟哥哥关系特别特别特别好——”
这咬着牙根的一连串特别好,怎么看都像是为了哄骗小孩。
但是小姑娘只是平静看着她哥,对她哥的嬉皮笑脸无动于衷。
然后陈叙又拉过旁边的陆辞,一张嘴咧着笑:“是你陆辞哥哥班上的同学,你等会儿就跟着这个姐姐,姐姐学习成绩特别好,有作业不会也问可以她。”
小姑娘看着很乖,背着书包,穿着百褶裙。
只是不大的脸蛋透着冷静,比起陈叙那一张嬉皮笑脸的哥哥,更像那个懂事的人。
然后,望向陆辞。
陆辞在旁边开着汽水,接收到小姑娘的求证。
他把开好的汽水放到她面前,他已经又是一双笑眼弥漫的样子了,仿佛那短暂的一截路程只是他暂时的宁静。
跟小朋友说话时,他语调耐心,梨涡很浅,“嗯,是我班上的同学。这个姐姐人很好,等会儿要听姐姐的话。”
小姑娘这才信服了似的,抱着书包坐下。
而她在为了陆辞的那句人很好感到悸动,尽管知道他说这个只是为了安抚小朋友。
然后下一秒,陆辞的手伸到她的面前。
他给她也开了一瓶汽水,跟小姑娘一样的待遇,周全得不会忽略别人。
他的手放下就拿开,她循着影子抬头。
背后篮球馆的炽灯明亮。
他勾着笑意的眉眼也已经又是那副明亮好看的模样,语调也是,“这层楼去哪儿都可以,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都可以用这个,清清要什么也可以给她买。”
仿佛那一段同行的路上,他在暮色沉沉里懒怠的侧影是她的错觉。
他把一张卡也放到她面前,又对她说道:“如果想回家了随时都可以回家,我们打球顾不上你,卡可以周一上学的时候给我。”
说完,他在小姑娘面前蹲下来。
炽白的灯落在少年高大宽阔的身量上,那副张扬难驯的五官说话时却耐心柔和,“清清,要听雪宁姐姐的话,有想吃的就告诉雪宁姐姐,花的是哥哥的钱。”
他对待小孩子很温柔,连带着咬着她的名字都变得不同,而他的这些样子,在学校里朝来暮去很多面都没有见过,与她认识的陆辞都不同。
炽白的灯落在他锋利的眉眼上,轮廓却柔和。
小姑娘很懂事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