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秀衣话音刚落,大帐内忽而便起了一阵风。那带着山雪凉意的清风拂面,让谢秀衣恍然想起自己已经许久未曾嗅见过战火硝烟与熏香之外的气息。她感到一种冷意,神思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大帐的角落中,冰雪容姿的少女自阴影处缓步而出,一身流云飞鹤的蓝白道袍,身后背着那标志性的焦尾古琴。她半垂着眼帘,行止间自有一番孤冷高彻的飘逸。然而当她抬眸望来,谢秀衣却几乎有种被雪光刺痛双目的错觉,脖颈好似被寒刃吻过,顿生栗栗。
“许久不见了,真人。”看着霞姿月韵一如当年的仙家少女,谢秀衣露出了并非客套的真实笑颜,“经年不见,真人风姿更胜从前。”
谢秀衣对故人微笑,故人却没有接她的寒暄。宋从心的视线落在谢秀衣被宽衣广袖包裹其中的腿脚上,冷然道:“发生了何事?”
谢秀衣抿唇轻笑,神情如故:“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战争,本就残酷如此,相比之下,我只是付出了一点代价。”
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宋从心拧眉,神情前所未有地凝重了起来。她朝着谢秀衣走去,俯身,道:“失礼了。”
谢秀衣与她对视,半晌,却是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甚至还微微倾身,朝宋从心靠了过去。
宋从心握住了谢秀衣交错在腹前的“手”,从广袖中拉出的十指,触感冰冷、坚硬。她低头看去,雕琢得精细且栩栩如生的五指,分明是以精巧的木工打造而成的。凡间的机关偃甲之术还未能自行运作,因此这以类似肤色的软木雕琢而成的手臂仅仅只是装饰而已。
宋从心握着谢秀衣的“手”,心中顿时凉了大半。
她不顾礼节,伸手下探,从过长的衣摆下摸到了人的脚踝,如出一辙的冰冷质感。
“……”宋从心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她沉默酝酿了好一会儿,这才平稳地挤出一声低哑的问询,“何人?”
何人至你若人彘?
谢秀衣轻笑,她笑起来总是让人联想到三春暖阳的明媚,然而此情此景她还在笑着,那笑容便有种说不出来的可怖与疯意。但谢秀衣却是清醒的,她甚至比世间的任何一人都要来得清醒。
“真不愧是真人啊。”谢秀衣笑着笑着,忽而,她将额头轻轻靠在宋从心的发顶,轻叹,“怎么来的会是你。”
幸亏来的是你,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