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当年,他八岁登基,十四亲政,十六岁捕了鳌拜,二十八岁历时八年平定三藩,三十岁收了台湾,之后的雅克萨自卫战,亲征噶尔部,大大小小的战役何其之多。
他永停圈地,奖励垦荒,蠲免钱粮,额外添丁永不加赋,任用贤臣,兴修水利,治理黄河,苦研儒学,篆修史书典籍。
到了现在,要问他还有什么遗憾,是否真的乐意就此放下,他心底深处其实是不愿意的,可不知怎的,每每同太子对弈之时,冥冥中有个声音却总在提醒他,到此为止便好,有些东西捏得越久,便越难以脱手。
除此之外,他也隐隐有所察觉,自己这些年来对朝政的敏锐度是有所降低的,比不得当年那般杀伐果决,转而多了几分仁儒,不是不好,却容易失了力度,滋生腐败。
回神后再一次扫过下边仍然一声不吭的排排官帽,打量了一眼又一眼,最终停留在一抹明黄蟒袍上,最终定了定心,缓缓开口:
“平身”。
随着那道身形直立,康熙脑子里飘过另一抹浅紫色的娇小影子,夫妻俩似乎都比较偏爱淡色系服饰,总不喜欢这般华丽明艳的色泽,一如他俩的性子,似乎什么都不在意,可又能因彼此而多了些烟火人间气。
起身后的众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没一个壮汉敢开口说话,康熙也沉默着闭上眼,直到李德全宣读禅让圣旨,除开前面一堆的废话,在内场的外场的都只听到了断断续续几重点:
“朕之二子,胤礽……今,禅位于太子,万望其严己律身……为后世千秋,文治武功,平四海,定天下,福万民!”。
别说其他人,胤礽自己也狠狠愣了一瞬,尤其在旨意宣告完毕的时候,他可以很明显的察觉到身体骤然轻了许多,那股压在灵魂深处的气流似乎突然间消散,由内而外的舒缓开来。
他忍不住抬头,对上高台上的一双眼睛,熟悉……而陌生,是不甘,不舍,亦或还有一丝压抑得深不见底的悔意,但更多的,却是释然,欣慰,以及期许。
那是他的皇父。
父子俩不近不远的看着对方,只一刹的功夫,总也觉得过了许久一般。
反应过来的大臣和一众兄弟们:
“臣等参见太上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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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大臣:“微臣参见太上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呼万岁的声音震彻金銮殿,对外传播,久久不息,冬季严寒之日,紫禁城却刮来一阵阵带着暖意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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