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齿愁眉苦脸:“撑住?什么撑住?怎么撑?行吧,我掐几下大腿,看撑不撑得住。”
于是雍齿和王陵也在刘邦的带领下,向浮丘伯跪拜求学。
浮丘伯没有在意刘邦等人,讲解的话没有停下来。
当吕娥姁发现刘盈没有回来用饭,提着饭篮子寻过来时,浮丘伯还没有停下讲学。
刘邦以为自己一定会打瞌睡,没想到居然听得津津有味,还在课间休息时问了几个问题。
刘盈提着水壶过来倒水,抱怨长辈们都不靠谱,居然不知道给老师添水,还是自己最尊师重道。
其余人有兴奋,有疑惑,也有在强忍着打哈欠的。雍齿已经两眼发黑,腿也掐乌了。
吕娥姁脚步停住,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走过去。
浮丘伯抬头看了一眼吕娥姁,手撑着地上站起来。
刘邦和刘盈忙去扶浮丘伯。
刘盈这小身板根本没法扶人,但浮丘伯却握住了刘盈的手。
刘邦被婉拒了,但仍旧没有收回手。
浮丘伯犹豫了几瞬,还是扶着刘邦的手站起来。
他打量了一番刘邦。
刘邦神色自若地让浮丘伯打量。
浮丘伯收起视线:“今日可否让我暂住一晚?”
刘邦殷勤道:“浮丘伯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盈儿,还不快叫老师!”
刘盈赶紧顺着杆子往上爬:“老师!”
浮丘伯摇头:“我明日就离开。”
刘盈装委屈:“老师是嫌弃我愚笨吗?老师讲的课我都记下了!老师考我!”
还等什么“商山四皓”啊,现在就有一根大腿,赶紧抱住!
浮丘伯微笑着摸了摸刘盈的头:“我只精于《诗》。你更想学先师荀子的文章,不该向我求学。”
他看向刘邦:“我有一同门,是掌管先师遗作的人之一。他因犯事逃归阳武。如果你能庇佑他,我写信请他来教导令郎。令郎如此年幼便能背诵先师的文章,他一定会好奇。能不能留住他,就看令郎和你的本事了。”
刘邦拱手:“请公为盈儿写信。”
刘盈不满:“我可以都学啊。我可聪明了,什么都能学!”
刘邦也想这么说,但他不是稚子,不好太过分。
刘盈的话说到他心坎上。他眼巴巴地看着浮丘伯,希望浮丘伯能被刘盈说动。
浮丘伯又摸了摸刘盈的头:“我教导不了乱世的学问。现在我要回乡隐居,等天下安定后,若你还想向我学《诗》,我再来教你。”
刘盈嘀咕:“那要等十年后了……好,老师,十年后我再来寻你!”
十年后?浮丘伯很疑惑刘盈为何会说出这个数字,但他没有问。
刘盈小小年纪就能背诵荀子的文章,且还有自己的见解,这不是用天资聪慧就能形容的孩子。
时人都信谶纬异象,浮丘伯也信。
所以他不会询问,以免天机泄露,危害刘盈。
浮丘伯道:“我今日为你讲的课,你能记下多少,就有几成把握留下我那位才华横溢的同门。盈儿,你有异象,应该藏起你的异象,以免遭天妒忌。”
刘盈拍着胸脯道:“我都记下了。老师不用担心,有异象的人不是我,是我阿父。阿父会为我打点好一切,我只需要继承阿父为我打下的功业就行。无论是别人的妒忌还是老天的妒忌,阿父也会为我都挡下。对吧,阿父?”
刘邦:“啊对……对什么?!”
浮丘伯又打量刘邦。
刘邦虽不知道自家儿子在胡扯什么,但再次很坦然地任由浮丘伯打量。
浮丘伯深吸一口气:“是我眼拙了。”
他退后一步,对刘邦深深作揖。
刘邦更加茫然,只能满头雾水地向浮丘伯作揖回礼。
在场的人听着他们云里雾里的话,心中既疑惑,又莫名生出了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恐惧。
浮丘伯没有对刘邦说明他为何向其作揖,而是继续叮嘱刘盈:“天气要变幻了,恐怕暴雨很快就要来临。你以后要谨言慎行。”
他担心刘盈听不懂,又对刘邦道:“你要让盈儿学会藏锋守拙。”
刘邦严肃道:“是,我知晓了。”
浮丘伯轻轻颔首,转身对刘交道:“我有些累了。”
刘交忙扶住浮丘伯:“老师,我带你去休息。”
刘邦和刘盈都跟了过去。
其余人留在原地,面面相觑,抓耳挠腮。
雍齿心里藏不住话,焦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王陵若有所思,但不敢说出心中所想。
萧何和曹参对视一眼,眼中都忐忑不安。
吕娥姁待浮丘伯离开后,才小碎步跑到萧何等人面前:“那位老伯是谁?”
萧何道:“他是刘季幼弟的老师浮丘伯。”
吕娥姁倒吸一口气:“那位大儒?!他难道看中了我儿子!”
萧何点头:“早慧不一定是好事。浮丘伯嘱咐刘季教导儿子藏锋守拙。我看刘季是教不了这个的,你要多尽心。”
吕娥姁愁眉苦脸:“盈儿和良人极其相似,恐怕很难让他藏锋守拙。”
曹参叹气:“确实。”
王陵忍俊不禁:“看来我们要时常叮嘱刘季了。”
雍齿挠挠头,十分烦躁:“怎么就他能遇到如此好事!”
王陵打趣:“你我都背不下荀子的文章,盈儿却能背下。机会给你我,你我都抓不住啊。”
雍齿憋闷道:“好吧,盈儿确实厉害。盈儿向谁学的荀子的文章?刘交?”
萧何道:“应当是吧。”
他们在浮丘伯讲解《非十二子》的时候才走出来,没听见之前的对话,所以不知道刘交没学过荀子的文章。
他们以为刘盈所学的荀子文章是刘交教授,刘交以为是萧何或曹参两个家中有藏书的人教授。
这等小事,没必要相互询问,误会便这样埋下,替刘盈遮掩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