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外。
入目所见,皆是一片银装素裹。
呼呼呼~
寒风凌冽,万物蛰伏。
鹅毛大的雪,自天穹落下,让清澈的寰宇,染上了些许迷蒙,万事万物,有一种看不真切的感觉。
在风雪之中,却有一行人缓缓行进。
百十人的队伍,皆身披甲胄,他们将队伍中间的马车团团围住,似在保护,又像是监视。
马车有三辆。
为首的一辆,里面坐着的人,自然就是徐庶了。
“先生,前方十里,便是博望坡了。”
博望坡?
便是徐庶修养再好,但故地重游,不免还是让他脑中的思绪飞舞起来了。
眼睛,不自觉之间,已经是通红了。
滚烫的泪水在眼眶中汇集,最终还是从脸颊上流下来了。
从建安十三年从玄德公身边离开,到如今的建安二十四年。
十一年!
你知道我这十一年是怎么过的吗?
将脸颊上的两行清泪擦拭干净,徐庶突然傻笑起来了。
总算...
还是能够为主公效命。
总算...
还能来行匡扶汉室之事。
我徐元直的一身才学,总算不至于明珠蒙尘,不见天日。
徐庶心中思绪万分,不想前面车马,却是突然停下来了。
这突然的急刹车让徐庶有些措不及防。
“前方发生了何事?”
难道是遇到山匪了?
徐庶心中一惊,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脸色顿时煞白。
难道是曹贼不放心我入荆州?
暗中派山匪来害我性命?
吾命休矣!
正在徐庶心中绝望的时候,马车外,却是传来一声清越的少年之音。
“小子刘禅,特来拜见先生。”
刘禅?
汉中王太子刘公嗣?
主公之子!
徐庶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原来不是曹贼派人来杀他,而是殿下亲自出来相迎啊!
我徐庶...
何德何能啊!
竟能让殿下出十里来相迎。
甚至不止十里。
他此行,原本是要去宛城的,殿下,也是在宛城的。
这是出三十里来迎接他徐元直啊!
徐庶心中感动,连忙从马车上走下去,入目的,却是一个满身白雪,双手被冻得通红的少年郎,此刻正对着他拱手行礼。
徐庶从马车上一跃而下,赶忙上前对着刘禅行了一礼。
“不忠之臣徐元直,如何能得殿下大礼相迎?殿下如此,实在是让在下惶恐。”
刘禅眼疾手快,连忙将徐庶搀扶起来。
未受他此礼。
两人四目相对,徐庶终于是看清了这半年来几乎听得耳朵都生出茧子来的汉中王太子的真容了。
殿下面容英武,隐隐有玄德公的模样,虽有稚嫩之色,但其模样,让人不敢生出小觑之情。
尤其是那双眼睛,在眉毛下面炯炯发光,正像荆棘丛中的一堆火。
而这堆火,似乎能照入徐庶心中,将那冻了十一年的寒冰融化。
“若无先生,何来阿斗?这十一年来,父王常常在我耳边叹息,不得先生效命,他犹如鱼离了水一般,而每每知晓先生在曹营之中心志不得展,父王甚至会在夜间痛哭流涕,独自饮酒以安痛心。”
刘禅紧紧的握住徐庶的手。
他的手很是冰凉,但在徐庶的感觉中,却如冬日正午的太阳一般,很是温暖。
“这十一年,先生受苦了,还请先生受我一拜。”
刘禅后退一步,当即对着徐庶行了一礼。
“殿下万不可如此。”
徐庶感动得眼泪直流,今日的泪腺,格外的敏感。
这泪水,怎滴就止不住了呢?
徐庶上前紧握住刘禅的手,动情说道:“当日我为老母而背离主公,主公不怪罪,徐庶心中便已知足了,若还害得主公日日挂念,便是徐庶的不是了。”
“自古忠孝难以两全,若先生舍老母而侍我父,焉能心安?我大汉以孝立国,先生为母身侍曹贼,却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身在曹营心在汉,父王如何会怪罪?”
刘禅紧紧的抓住徐庶的手,说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宛城中,我已为先生置好酒席,先生与我边喝边聊。”
被刘禅这么一说,他才是注意到,刘禅身上的黑色貂皮披肩,如今已经是变成白色的了。
脸上的睫毛,更是沾着冰霜,那一张俊俏的脸庞,被冬风刮得通红。
“殿下在此处等候多久了?”
刘禅轻轻一笑,说道:“将将才至。”
“才不是呢!”
在刘禅身后,关银屏却是说道:“殿下在此处,已经等了快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
这不是天才放亮,便候在此处了?
从马车上下来不过片刻,徐庶便觉得自己身子有些发冷了。
他这身衣物,可以算是厚实的了。
冬风寒烈,根本不看你穿着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