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亭丽忙说:“多谢孟先生。”
“有没有受伤,要不要带你去医院看看?”
“我没事。”
孟麒光没再作声,改而不动声色打量店里的光景。
闻亭丽悄悄观察他片刻,再次把目光转向地上的邱凌云,邱凌云每惨叫一声,她心里的痛快就多一分。他每挨一拳揍,那种遗留在她身体上的恶心感就消散一分。
孟麒光始终没有叫手下停手的意思,仿佛有意要让闻亭丽瞧瞧邱凌云被打的惨状,等闻亭丽陡然意识到这一点,才发现孟麒光不知何时已将目光转到了她的脸上。
“闻小姐心里舒服一点了么?”他坦坦荡荡发问。
这个人显然不是一般的聪明,别人的小心思,他一眼就能看穿,而这类人,往往也兼具操控人心的本领,闻亭丽谨慎地看他一眼,客客气气地说: “多谢孟先生仗义相助。我先去巡捕房报警,稍后警察来抓人时,还请孟先生做个见证。”
孟麒光却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警察?租界的警察什么事都做,唯独不做正经事。对付这种人,不如用更直接的法子,这样吧,请闻小姐先回避一二,我有几句话要对这小子说,不大雅观,怕污了闻小姐的耳朵。小高,你带闻小姐去车上等着,她身上恐有伤,你帮她去买些药粉。”
邱凌云听见这话,捂住自己的□□杀猪般叫起来:“姓孟的!你要敢阉了我,我就把你们孟公馆一把火烧了!别人怕你,我和我爹可不怕你!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闻亭丽一震,本想说些什么,但孟麒光的表情告诉她,接下来的事已经与她无关。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藏着什么心思?”邱凌云在地上发疯般扭动挣扎,“大家都是男人,少在我面前装高尚!上次你插手我们两家的事也就算了,这次你又来捣乱,我跟闻亭丽青梅竹马,轮得到你来教训我?你以为把我废了,闻亭丽就是你的了?你做梦!”
孟麒光的手下们听得火起,挥拳又要再打,被孟麒光抬手止住了,他插着裤兜走到邱凌云的身边,对准他的脸便是重重一脚,邱凌云被踢得鼻子一歪,门牙也在四溅的鲜血中飞出来两粒。
邱凌云嘴里仍不屈不挠地乱嚷:“我本来不想说的,是你逼我的!我爹现在是白龙帮老帮主曹振元的义子,全上海都得买他的帐,我背上才纹了白龙帮的白龙章,不信你自己看!我爹前不久才帮老帮主做了一笔大买卖,曹帮主早已将他视作心腹,你敢再动我一下试试!”
闻亭丽本已走到门口,听到这话又顿住脚步,莫非公共租界的警察是因为这个缘故才百般维护邱大鹏?!
可惜下一秒,门就在她面前关上了,那位叫小高的男子很客气地对她说:“闻小姐,我带你到孟先生车上等。”
闻亭丽有些踟蹰,邱凌云是在她家店里挨的打,接下来还可能在她家被“阉”,孟麒光自是什么也不怕,她却只是一个小老百姓,即便她一走了之,警察也会找到她头上来,而且她也很关心邱凌云说的那番话究竟是不是真的,
“那个……”她试图开口。
小高很体恤地说:“闻小姐不必有什么顾虑,天塌下来自有孟先生顶着。”
说完这话,竟是不容分说领着闻亭丽走到洋车前。
闻亭丽坐在车上,简直如坐针毡,忐忑等了一会,小高拿了一包药粉和医用棉花来。
“闻小姐,你脖子上破了一个口子,上上药吧,给,这是镜子。”这人做事出奇地细致,从窗外把药递进来,立即背过身去。
闻亭丽心想,这孟麒光不仅自己体面,连手底下的人也被他调-教得甚至知礼知趣。
她忙道谢,对着镜子自行上药,忽见道路尽头出现另一辆车,这车风驰电掣,一径开到巷口,车上哗啦啦跳下来五六个穿银白色短褂的年轻人。
白龙帮!这帮人常在市井收租,老百姓多多少少有点怕他们。
这伙人一下车就直奔衖堂里深处而去,闻亭丽目光紧紧跟着他们的背影,心中暗想:难道刚才邱凌云不是吹牛?
没过多久,白龙帮的人竟抬着奄奄一息的邱凌云出来了,借着路灯看去,邱凌云浑身上下已无一块好肉,但□□处并没有血渍。
紧接着,孟麒光几个也出来了,另有一个做首领打扮的,正拉着孟麒光寒暄。
“多谢孟先生高抬贵手,这小子死不足惜,但谁叫他老子为咱们老帮主卖过命呢,您也晓得我们曹帮主是最护短的,好在经过这番教训,相信这小子也知错了,以后绝不敢再来打搅孟先生的朋友,既然孟先生气出得差不多了,我就把这臭小子带走了?”
这番话看似和软,实则不容推却。孟麒光面色不虞,那人忙又笑道:“孟公子这次肯卖我们面子,帮主他老人家自会心中有数,上回孟先生不是有一批货滞留在码头吗,小事情,今晚老帮主就打个电话给何局长。”
孟麒光仍没有松口的意思,这人便快步走到邱凌云面前蹲下:“说!以后还敢不敢再来骚扰孟先生的朋友?”
邱凌云咬紧牙关,死活也不开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