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老徐家还不得不救,若被皇帝把徐家给破了门、抄了家,朝廷付出的政治代价太大不说,对张居正自身权威的损害也是极大。
没办法,张居正也不贴黄了,直接拿着海瑞厚厚的奏章求见皇帝。
朱翊钧在养心殿东暖阁接见了张居正。张居正见到他时,见他桌子上放着一些带着锁的檀木匣子,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朱翊钧正在一本本的看各地巡抚、钦差的“银章直奏”。
此际,暮春的阳光照在朱翊钧的脸上。平身后的张居正猛然发现,皇帝脸上原先饱满的脸颊已经消失,坐在御座上也能看出他身形变得越发瘦长,颏下也开始显现若有若无的喉结。不由心中感慨道:“皇帝开始长成大人了,老夫这两年却老的厉害。”
放下感慨的心思,张居正将海瑞的奏章呈给皇帝。朱翊钧翻开道:“这也是海瑞的奏章?”说完举起手中未看完的密奏道:“这也是海瑞的奏章,因为走的是银章密奏,比给朝廷还快些。”
说完笑道:“此诤臣也。海瑞卿家在密奏中指责朕暗中行诡诈之术,利用松江民变来推行大政。走的不是堂皇正道——这无凭无据的,倒是真敢说。”
张居正闻言一哂,心说海瑞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性子。一转念间,心里又打了个突,后背一下子布满了冷汗。
面上不显,稳当当的奏请皇帝先把海瑞给朝廷的奏章也浏览一遍。朱翊钧看罢,笑问道:“老先生不贴黄而来直奏,有什么话说?”
张居正先轻咳一声,此际也不适合走那公事公办的奏事流程。就摆了摆徐阶在嘉靖朝保住朝廷正气之功,拨乱反正之功,扶保先皇登基之功后,坦坦荡荡的将自己的私心也说了,奏请皇帝给个面子,饶过徐家满门。
朱翊钧沉吟了一下,方道:“嗯,对徐家——朕不为己甚。就是老先生不来说,也不会把他家怎么样,总要给朝廷留些体面。然海瑞奏章后面所说的江南舆情,却不可不慎。”
张居正听了,心道我要是不来说,你不痛下杀手才怪。这两年杀的人头滚滚,这皇帝何曾顾虑一点被杀者的身份。至于体面?那是什么东西?
趁机奏道:“江南之事,臣以为若缓缓图之,总有破冰的一天。此际若一下子查抄这么多大族,臣还真担心其他缙绅有那兔死狐悲之感。”
“毕竟这缙绅们乃地方之望,若他们对朝廷心中怨怼,将来施政的阻力还要大上几分。请皇上明察。”
朱翊钧听了,嘴角又泛起令张居正心里空空发痒的微笑。只见皇帝从桌子抽屉里面翻出一张叠好的纸,递给他道:“朕给他们倒是准备了点东西,老先生先看看。”
张居正不明所以,伸手从魏朝手中转接过来。只见手中的绵软的纸张叠着如一本书大小,正反面全是印刷好的大小字体,等全数展开,竟有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