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想干了,我是认真的——你们谁能把这个摊子接过去,真别客气,我这股份折价出给你行不行?我认赔,九成……不,八成,八成吧,八成折价!我还接受分批付款!都别笑,我是认真的!那个,小万,小万,你别躲啊,哎哎哎,你来,你来嘛!我们商议一下呗,我这里所有东西全都折给你,就算五十万两白银好不好?你第一批给我十万两就行了,以后有钱慢慢再给!就给我留艘小船,让我回南边去就行!妈的,虾夷地这个鬼地方,怎么当时就告诉我冬天不冷,没告诉我这里这么会下雪呢!一年能下半年雪,老子信了它的邪,不冷!”
“城主,的确不算冷啊,去年我们不都统计出来了,虾夷地受海洋气候影响,要比同纬度的内陆州县暖和多了,去年急冻大雪,开原那块都零下二十多度、三十度的时候,我们城里才零下十度,这里差了能有十度呢!可别小看这十度,过冬要简单多了——再说了,下雪也没什么不好的,瑞雪兆丰年,这几年我们虾夷地的收成可不算差呀!”
“就是啊,城主,您虽辛苦,但城里可离不开您啊,别再说撂挑子的话啦,满屋子人里,除了您以外,还有谁能把咱们城担在肩上往前走的?咱们兄弟可不是这块料!没您支撑着,这虾夷地可就真成一盘散沙了,我们也就只能是听令行事的材料了!”
“正是,再休说这些丧气话了,大哥,咱们一屋子人不都是因您才聚在一起的?大家也都是有钱在股份里的,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正该齐心协力把这城池经营好了!有多少困难,出人出力的,大家兄弟在一块,又怕得谁来?!”
要说这虾夷地,至少在基础建设上,是真不输给开原多少,甚至犹有过之——的确,立志城,也就是虾夷地第一座城池这里,因为气候条件要比开原好,更不需要面对建新的严寒,气候条件大概也就和京城差不多,这里的水泥房建起来是比较容易的,再加上这里本来就是港口,建材运输方便,又没有什么原始建筑,开拓者也有钱,种种条件叠加在一起,城里是一步到位,直接上的水泥屋子,至少公共设施比如说城主府,条件相当接近于京城富户。
这会儿,虽然不再需要烧暖气了,但也可以看到暖气管道顺着墙角延伸出去,汇合到后院的锅炉房,除此之外,屋顶还有电线延伸出来,后院锅炉房边上也能听到发电机的声音,这都是连在一起带动的——立志城里有沼气池,也不需要处理,光靠沼气就能烧水发电了,锅炉、发电机这都是设计成一处配套的。
天冷了就开暖气,热水往管道里走一遭,热了关上闸门,专注发电,也能保证给衙门供上电灯,至于说电扇什么的,这个虾夷地就不太需要了,本地十分凉爽,夏天最热的时候穿个短袖也就差不多了,晚上还得披件夹衣呢,对于十八芝这些出身南方的老海狼,一年四季都穿着夹衣实在也不是什么问题。要说生活条件,至少从城主府来说,真不算很差的,对标云县、鸡笼岛那些地方不好比,毕竟气候太不一样了,就从住处的体验来说,的确要远远胜过开原,差不多就是京城皇帝的行宫,顶多房子再大点,装饰再奢华点,最重要的东西其实也就是这么一些了。
不过,为了保暖的考虑,立志城的建筑还是较少有两层小楼,除了城墙的碉堡、城中心的钟楼之外,就算是城主府,也多是一层平房,房间也都不大,唯独只有这间议事厅是例外,这会儿,厅里满满当当大概坐了十来个人,都在轮流发言安慰李魁芝,又是打气,又是夸赞,把李城主说得犹如比干再世,又仿佛人皇当面,没他这立志城就不转了似的,反正就没人说出钱折价买股份的事情——好听话是不要钱的,这几十万两白银,那可是真正要从自己手里拿出去的,就算是有这个身家也不一定要接盘那,再说了,真要随手就能拿出这么多来,他们干嘛还跑到虾夷地来开拓呢?自己拉一支队伍,去苦叶岛开矿不行吗?再不济还能往南去袋鼠地走一遭呢,那拿到的积分不也是海了去了?
“你们那,就会说好听的!事情是一点不做,全都要我来操心!”
周老七被领入城主府的时候,便是听到了李城主发作手下的话语,他有一丝尴尬,正想退出去,但身影已经是被李魁芝觑见了,李城主当下便是眼睛一亮,忙站起来招呼道,“可是买地的监察使到了——周主任!周主任,久仰大名了!你可叫我好等!”
其实按道理来说,虾夷地这里,一开始就该有一个被派来的办事处主任,哪怕是他一个人也好,这个人是一定要有的,一开始,他要兼任通讯员,等到虾夷地城池建好了,后续办事处的人手也会增加,这个主任的职权也会跟着扩张,周老七这边,就算是要接任,也应该是先担当副职,熟悉上几个月甚至是一年的实务,这才完成交接,后续把主任调走另有他用。
至少建新那边,就是这个配置,而且办事处的雇员人数实在不少呢。只是虾夷地这里的情况比较特殊,周老七是耽搁了,而原来的主任,在虾夷地感染风寒,久治不愈,最后发展成了哮喘,这个疾病实在是受不得冷,天气一冷,喘不上气,活活憋死的都有,所以赶在去年入冬以前,就赶紧回南方了,周老七也是在良月号上才知道这事儿,前任还颇为内疚,给他写了好些书信,都让良月号捎带过来了。
所以,这会儿办事处就剩下一个刚毕业没多久,还生愣涩嫩的通讯员,在这议事厅里,坐的都是李魁芝自己的兄弟。周老七虽然看了前任留下的书信,对于各人都略微有些印象,但一时半会也没能全对上脸,对李魁芝的热情更是招架不住,连连逊谢,几乎可说是有些惶恐,李魁芝却不管不问,先把周老七没口子夸了一顿,他是真做过周老七功课的,夸还夸在了点子上,说周老七‘自学成才’,在叙州那样艰苦的环境里,也读了满腹的学问,不是他们这帮人大老粗能比拟的大才,又有教化番族的经验,最适合在立志城这样的环境下大展身手——
到最后,更是抬出了谢六姐来,道,“我们立志城可和叙州、建新不同,完全是六姐开化之下的王土!我也是六姐任命的先遣官!这立志城本就是六姐的地儿,治权当然应该属于买地直属的吏目!周兄弟,以后这立志城,你老大,我老二!兄弟们都听你的——那,以后你们都向周兄弟汇报工作!本年度的目标就指望他来完成了!谁敢不听周兄弟的,便要先问问我的拳头!”
说着,晃了晃自己那醋钵大的拳头,把几案上的城主铜印死活塞给周老七,丢下一句,“周兄弟你们开着会,我去小解!”转身便溜了,好半日都没有回来,竟是借着尿遁,把这个会真就交代给周老七了!
周老七一开始还以为这是给自己的下马威,要把自己高高捧起,以此试探秉性,会否和城主争权,心下还正是凛然呢,却不想李魁芝当真是一去不返,诧异得不断回看他溜出去的后门,却还是被李魁芝叫做小万的农事官万义接过话头,挑明了道,“周主任,别看了,好不容易来个顶缸的,城主巴不得你夺了他的权去呢,这样他也不用每天愁眉苦脸地在那计划着贷款该怎么还了!我们城主早就不想干了,想回南边去呢,只是我们这里没有人肯接他的班,他三不五时就要撂一次挑子,这一阵子闹腾起来,大概是因为良月号来了,害怕上头有银行专员,因此船刚靠岸就闹起来,等船走了也就差不多该慢慢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