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运了七八年了,辽军的将士早已习惯了买军供给粮饷的情况,所有的算盘都是基于这一点而来的:辽东那地界,直到盛京一线,要说种麦子、黄米什么的,都会因为天气寒冷导致产量低下,是无法保证自给自足的。你这里费力巴哈的动员一百个人种一年,种出五十人的口粮,上报给朝廷,朝廷就给你运了另外五十人的口粮来,省了五十人的钱粮,买活军这里少赚了五十人份口粮的运费……在你这里,你的好处呢?这和你什么都不做,朝廷给你运一百个人的口粮比,有什么差别吗?
有,那就是你这里一百个人等于是白忙活了一年,因此,站在辽东的立场上,祖将军不可能选择种口粮,他如果种烟草种棉花,一百个人种一年,生产出来的烟草去草原能卖出高价,拿回来的皮草,换成口粮都够一百五十人一年吃的了,那这笔买卖他就赚了,对朝廷和买活军来说,不赚不亏,持平。买活军甚至还能从这笔交易中得到一些好处。
这就是为何辽东必须要种经济作物的道理在了,设身处地一想,曹蛟龙就知道,祖将军根本就不在乎沦为买活军的佃户,接受买活军的统购统销,吴素存也把话说得很明白,“你要说有什么顾虑的,那就是顾虑面子上不好看呗,敏朝的将军和买活军合作种地,种出来的烟草他们买走,咱们就落个辛苦钱,好像成了买活军的手下……到时候对景儿,这就是‘通敌’……”
“可你得这么想,老曹,自从买活军包运辽饷那天开始,辽东所有兵将就都是从他们手上讨饭吃了!早就是半个买活军的兵了!”
大概因为这里是买地,吴素存说话半点不避讳人,有点儿肆无忌惮的味道,大声说,“既然如此,帮买活军种田,换点辛苦费,又有什么可丢人的?当兵的吃谁的粮就为谁卖命呗——这吃谁的粮,不是说账上算谁的就是谁的,你得要有把账上划拨出来的粮食,完完整整运送到前线的能力,那才算是你出的粮草!这能力本身,也是粮草的一部分!辽东军吃的,也有一半是买活军的粮!”
“这话说得有理!”
“小哥有见识!”
曹蛟龙还没表态呢,身边就有人喝彩起来了,这些食客虽然不知前因后果,但却都觉得吴素存的话很受用,再加上他生得出众,颇为惹人好感,当下便有人夸奖起来,“您这话就该登上报纸,叫敏朝衙门也知知羞!”
“就是!说句大话,今日辽东的大好局势,倒有五成算在我们买活军头上,五成算在镇守边疆的好将士们身上,至于敏朝朝廷,哼!不拖后腿就不错啦!”
“还收复盛京呢,就该把盛京也给我们买活军治理去!”
除开科尔沁局势之外,关于盛京的谈判,也是如今城中的议论热点,买地的百姓,对于女金献土自然是乐见其成,也有对买地名声远克万里,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自豪,但民间舆论普遍有一种憋屈的情绪,在于这一战表面上居功最大的是敏朝官兵,买地因为没有出兵的关系似乎很没存在感。
吴素存的说法,恰好解决了他们的一个遗憾,因此立刻就受到了很大的欢迎,你一言我一语,围绕着‘把粮草送到前线的能力,本身就是补给的一部分’这个说法,议论得兴起,又有人要来探问吴素存的姓名时,不知何时,那两个年轻人却是已经吃饱喝足,丢下碗筷悄然离开了……
“你啊你啊,才来买地,就闹出场面来了,真是命中注定要出风头!”
曹蛟龙也是有些无奈,回到自家小院里,又领着吴素存和几个家中老亲厮见过了,重新梳洗坐下,方才是打趣吴素存——他这话也是有来历的,辽东人都知道,在吴素存小时候,祖将军带了家中亲眷子侄出门打猎,路上歇脚时,遇到了附近村落里的一个‘灵验人’。这个灵验人,据说是在一次大病之后,被家仙上身,虽然瞎了一双眼,但却有了不少不能言的本事,开了天眼,最擅长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