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意犹未尽地说出了自己刚才想明白的道理,“至于说这一季的收成,该损失也是要损失的,必须是先炸掉土楼,再让人过来种田,千万不能有让他们暂且借住半年的想法——这么好的房子,一住进来,哪还舍得拆啊?到时候,这么多的折腾,这么多的人命,也完全前功尽弃啦!”
在朦胧的夜色中,他感觉到老马赞赏地投来了一瞥,便不由得意了起来,骄傲地把头高高抬起,就像是一只斗胜了的小公鸡,“别说住进来之后,不会抱团,这土楼的形式,这气质,就决定了住进来的住户会逐渐紧紧地抱起团来,一点秘密都不留下,全听首领的话——这建筑的气质,会影响到住户的气质,可不是白说的话,我们——”
他刚想说,所以我们建州即便打下了盛京,也绝不敢完全汉化,住所都还保持着原本老家的习惯,但话到了口边又吞了回去,还有些心虚地看了看战友们,不过,他们都似乎没注意到狗獾不自然的停顿,老马也含笑紧接着说,“狗獾兄弟说得不错!形式主义虽然不可取,但如果连形式都没有,那就更不行啦。所以别看庄稼重要,但长远的人心和利益更重要!”
“不过,你们这些小子,也别着急,衙门都考虑到了,耽误不了太多事儿。一面有人去接人,一面,爆破队也在炸围屋了,爆破队在山头炸屋,我们先遣队去山坳接人,爆破队的动静,也能担保他们的安全,都是齐头并进、双管齐下的事情!”
这消息便让战士们安心了,都是纷纷笑道,“确实,我们也是多虑了,咱们的衙门可都是能人,哪有考虑不周的道理?”
“就是,这草包吏目想要晋升,百姓都是不答应的!”
“这倒是搂草打兔子两不耽误——巧妙!”
便连狗獾,也没想到爆破队居中策应的同时,还能用炸屋的动静来威吓土番的头人,让他们乖乖配合。老马这么一说,他也油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学到了一招——这种不断学习进步的感觉,对他来说比最醇的美酒都让人着迷上瘾。
这会儿,狗獾也不得不相信,或许自己……不,或许父汗的智慧,的确也有很大局限,对于游击战术的破解,确实有没发现的盲区,却被买活军轻易掌握,以至于他们焦头烂额的大问题,在买地这里根本就不值一提……
但,这一题的答案到底是什么呢?狗獾隐约觉得,其实在这几日的见闻过后,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在他的心底,这答案好像只剩下一层薄膜似的,蛄蛹着,翻腾着,随时随地都能突破到意识之中。
可是,偏偏就好像就还差了一点火候,他始终无法完全领悟,这一整日行军时,他都有点儿抓耳挠腮的,走山路时差点还滑下山坡去——昨夜下了一点雨,山路更难走了,狗獾还是第一次来到南方多雨的山林,他也就不敢再寻思,而是专注在了眼前的道路上了。
直到这天晚上,他们抵达了西湖寨,在已经被炸断了支撑的残垣断壁附近,见到了前来送晚饭,又殷勤地用生涩的汉话,问他们要不要热水擦身的土番少女时,狗獾方才一拍大腿,完全明白了过来。
“——太简单了!”他不由得高叫了起来,悔恨着自己的愚蠢。“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这答案,不是明摆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