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话语都是一个意思,“好好地看,你们的命运都在其中。”
随后,他们飞到高高的天空中去,在仰望着夜空的,目瞪口呆的各族居民头顶,灵活地组成了发光的字体。
ocuprooculo,etdenteprodente——他们在高空中组成的发亮的字,就像是宣判了美尼勒城的命运,把这闪着火光的判决烙印在了美尼勒城上空。随后是岛船上披挂的汉语横幅,当然,弗朗机人认不出那是什么,他们只是从通译那里得知,买活军的意思和岛船上的横幅一样——二十年前的大屠杀,已经到了血债血偿的时候。
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士兵们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连总督都已经换了三四任!但是,没有辩解的余地,这是神的意志,血债血偿,二十年前,弗朗机人用鲜血洗刷了吕宋岛上的不同意志,把自己的纹章染红,现在,买活军要用弗朗机人的鲜血,洗刷掉他们的痕迹,留下属于华夏的印章!
黑天使们改变了一切,改变了战斗中的所有,光是通过每天两次的飞行,便让美尼勒城陷入了混乱之中,这场战争的胜算正在逐渐下降——他们想等买活军入城打巷战的意图,看来是行不通了,把华人挟持为人质的想法也随之破灭,现在,城中各族人自行其是,甚至不需要封锁,买活军就已经搅乱了整个美尼勒城!
在黑天使出现之前,哪怕是岛船都没有彻底摧毁弗朗机人取胜的信心——美尼勒城不是壕镜,想要封锁美尼勒城,当然并不像是封锁壕镜那样容易!
和吕宋岛比起来,壕镜就像只有绿豆一样大小,它根本不具备独立的战术地位,居住在其上的人,一切供应都要依仗内陆,虽然弗朗机人在其上十分得意,但是,实际上壕镜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脱离过敏朝的控制,只要敏朝断绝了他们的水源和肉菜,壕镜立刻就成为一个没有占据价值的地方了。
但是,吕宋岛不同,吕宋岛物产丰富,完全可以自给自足,岛上的苏丹们对弗朗机人忠心耿耿——他们的苏丹位置正来自于弗朗机人的册封,弗朗机人给予他们的礼物,让他们的统治牢不可破——火器、铁器,这都是吕宋岛不能制造的东西。
所以,当邪恶的渎神者来到吕宋时,苏丹们有很强的动力阻止他们和自己的港口贸易,同时也向美尼勒城派来了自己的增援,有粮食、自酿酒,当然还有一批骁勇善战的土人士兵。
有了这数百名土人士兵,弗朗机人在吕宋岛上的战略缓冲就更加宽裕了,他们可以先驻守美尼勒城,如果买活军想从别的海滩登陆,土人士兵和弗朗机人可以以逸待劳,在丛林中放冷箭,如果他们来强攻美尼勒城,红衣小炮的射程够不到美尼勒城的城门,就算他们把炮拉到城门口,轰烂了第一重防御,上万士兵也可以和他们打巷战,砲弹在巷战中能起到的作用并不多,美尼勒城的贫民窟地形错综复杂,依托着它,弗朗机人大可以和买活军尽量周旋。
如果到这时候,他们还没能给敌人带来惨烈损失的话,弗朗机人也可以从容地撤退到苏丹领土上去,在吕宋岛上丛林密布,小路蜿蜒,没有土人带路难以行走,而这些苏丹国的城市可不会傻乎乎的建在海边,可以这么说,哪怕你知道城市一定在海边不远,但是,如果没有本地人愿意带你的话,在丛林中走一年都未必能找到城市的所在。
买活军能有多少人能耗在吕宋呢?能耗多久呢?他们动用了规模庞大的舰队,后方必定空虚,只要弗朗机人能够拖住他们,难道敏朝没有借机收复失地的想法吗?他们现在或许还不知道谢六姐已经御驾亲征了,但,一个月后,两个月后呢?
弗朗机使臣早已蓄势待发,鸡笼岛的船只调拨的消息一被商船带到吕宋,他们便立刻扬帆从远海绕路前往天港,南面的海域已被买活军完全把持,但没有关系,他们可以装成商人设法从天港进京,试着和敏朝联手结盟,如果能坚持到半年以上,弗朗机人认为买活军无功而返的可能性是很大的——但是,这一切的假设要建立在这一点上,那就是弗朗机人能坚持半年以上。
预期中能够拖住买活军一个月、两个月的美尼勒城,一夜之间便因为黑天使的出现陷入了混乱,但黑天使们没有就此满意,他们还是每天都来,一天三个天使、四个天使,轮流在美尼勒城上空周游,他们非常的敏捷谨慎,从不靠近教堂塔楼,经过时它们就飞得很高,高到没什么武器能够得着他们,其余时候,他们就大模大样地在吊脚楼上空周游,去总督府的上空游逛。
他们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到弗朗机人,他们就告诉他,“血债血偿的时机来了!”
见到黑奴,他们就用斯瓦希里语跟着他们说这一长串的话,但问题是——弗朗机人不会说这种下等的语言,他们听不懂,而奴兵们也不会告诉他们实情,他们只是搪塞着老爷们,“哦,他们说的都是一些混乱的单词,我们也不明白这些恶魔的意思。”
但是否真是如此呢?私下里,是不是正有什么风波正在酝酿呢?弗朗机人,尤其是那些经历过壕镜的几个俘虏老兵,他们一下就恐惧起来了,他们做好了一切的防范——会说汉语的黑奴接触不到从外地来的奴兵们,他们几乎都被处死了,能认字的黑奴也一概如此对待,按道理来说,黑奴们根本就不会懂得岛船横幅的意思,美尼勒城经过一波换防,那些听说过壕镜消息的黑奴被带去墨西哥,留在这里的很多都是从果阿和阿卡普尔科前来的战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会一如既往忠心地为主子们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