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种种理由,形成的结果是显然的,那就是宿舍里总有一股脚臭味儿,每个房间都有,难以去除,除非是做了手术,或者一辈子有人服侍,自己很少挪动,否则这个味儿显然是要跟一辈子的。
都是想做手术的,但急不来,做手术的前提条件很多,买活军在课上也反复说明了:第一,必须从扫盲班毕业,要能看得懂手术告知书上的文字,知道手术的风险,并且能写下自己的名字,按下手印;
第二,必须要养好身子,有炎症的,要消炎,不能在炎症厉害时做手术,再有比如身高150厘米的女孩子,体重必须高于70斤,如果低于70斤是不敢给做手术的,害怕根本就熬不过手术后的恢复关卡——按买活军的说法,这个数字算是严重营养不良了;
第三,医生要有空,手术室要能建好,因为现在要做放脚手术的女娘有近千人,一个医生自然是做不过来的,所以买活军现在正在培训新的大夫来做这个事,也要制造一些新的乙迷——这个都是要等的事情,什么事人数多了都得好好安排,没那么简单;
最后一点,则是最实际的,那就是要做手术的女娘,得要交三十两银子,这个手术由于目前的技术并不成熟,还是存在死亡的风险,买活军不能免费给她们做。不过这个是可以解决的,在课上就说了,有个女子放脚促进会的善庄可以为她们支付手术费,这也让很多没有三十两银子的女娘非常的感激这个促进会。
虽然王琼华她们从家里带出来的细软,在买活军这里卖了个好价钱,约有个二百多两的身家,她们是不愁手术费的,但放脚促进会的到来,也让她们三人都很振奋,王婉芳挥舞拐杖的速度都比平日里要快,毕竟这也意味着她们做手术的时机越来越近了——
王婉芳缠足的时间比较短,而且年纪也小,她之所以缠这个足,纯属倒霉,是王家新聘用了一个裹脚婆子,要卖弄自己的本事,鼓吹裹折骨缠的好处,于是主母点头,便给当时还没有缠足的王婉芳缠了这种脚。
在买活军宣扬缠足危害后,王家其余女孩子都放脚了,她的脚放了反而无法走路,只能继续缠裹,但也没有再往小里缠了,因此在姑苏那里,经过放足、打石膏,现在恢复得还算可以,但左脚的两个趾头,右脚的一个小趾头还是不太好,时常发炎肿大,相当疼痛,也很臭,医生说这是骨头已经完全碎掉了,而且‘伤到了神经’,只能予以切除,所以她也还要做手术,但好消息是切除的部分和别人比要小一些。别人有些严重的,得把小半边脚掌也切掉,以后走路永远不会和没缠足的人一样方便,王婉芳只是少了几个脚趾头,走路还是正常的,跑步、跳跃,如果恢复得好,也可以做到。
即便是现在的
改变,对她来说也很不错了,趾头发炎的时候,王婉芳还是要用拐杖,但是痛苦程度,按她自己说,“和从前比简直不值一提”!她脸上的笑容比以前多了,虽然还不能跑步,但不发炎的时候也喜欢拉着王琼华和报喜去街上闲逛,王琼华感到熟悉的小姑姑似乎是回来了一些——但也有一些大概是永远是回不来了。
“吃饭吃饭!”
还有一些是以前的小姑姑永远都不会做的事,譬如一边吃东西一边哼着从同伴那里学来的姑苏小调——以她们从前的认识,会唱小调的,都是不正经的女人,其实这也未必有错,她们的舍友多数都做过那种事儿,原本和王家姑侄是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交集的,王琼华提到这些女人,应该嫌恶地歪歪嘴,体现出自己的高贵来,但反正在云县,天也不是天了,她们更早不是王家女了,王琼华也就不觉得偶尔唱点《茉莉花》、《知心客》有什么大不了的。
在一片兴奋的议论声中,她们开始吃早饭,一人要吃两个掌心大小的馒头,一个煮鸡蛋,一碟炒青菜,这个是至少的,不能剩饭,可以多吃,煮鸡蛋也能多吃,这是外面没有的规矩——但也很少有人去拿,不是拉不下面子,而是裹折骨缠的女娘胃口真没这么大。
就这些,一开始也还是要苦着脸才能吃完,甚至还有偷偷藏了馒头往外带的,若是被查到,必须当着面吃完,“这些东西不吃怎么长肉?体重不达标没法做手术,伤口好不了,术后容易感染,会死的!”
一个多月下来,大家的脸都显著地圆了,必须靠拐杖来行走的人也越来越多,因为原本很多人是仗着自己体重轻,才能在裹足后继续行走,现在体重一发展,原本习惯的走姿脚也跟着痛起来了。吃完早饭,从食堂去课堂的路上,随处可见一些铁铸的锻炼器械,许多女娘都靠在上头练——脚不能使力,那就练手,最常见的便是做坐姿的‘引体向上’,试着用手把自己撑起来,锻炼手臂的肌肉,因为尽管要增加体重,却也不能增加太多脂肪,这对健康也不好,所以必须要用锻炼来增加肌肉,这也能作为术后做复健时的一点帮助。
“翩翩姐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