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之涣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见站在羽青门口的紫月寒,忍不住朝他招了招手。
紫月寒又看了两眼,跟着他走下楼去。
“你想知道,她这些年怎么过来的?”
紫月寒抿了口酒,默然的点了点头。
“那你先给我解释。”
紫月寒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当年紫月门受到了鬼宗和静宁公主的联合设计,怪我年少狂妄,被孤枭重创,昏迷不醒,直到三个多月前才出关。”
“当时风口浪尖,姑姑以为上原山已经没有活人,借我之名发了贴文。”
紫月寒细细的思索着,又喝了口酒,
“凌云阁与紫月门有旧约,我虽不知情,倒是知道那是兄长留下的退路。只得点头。后来姑姑为了给我退婚,才北上凌云阁,结果……”
“我自知对她不起,所以一直不敢寻来。”
紫月寒说的很“镇定”,因为于他来说,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他知道羽青还活着又或者她要嫁给别人时那种复杂的感觉强烈。
郎之涣长叹口气,“我就说,你这性子不好。这么多年也不改,这次着急一回,想必日后也长些教训。”
“那……她呢?”紫月寒焦急的问道。
“素心觉醒,身死重生,得历经刮骨剥皮之痛。”
紫月寒心里狠狠的抽了一下,捏着杯子的手轻轻的颤抖着。
郎之涣喝了口酒,叹了口气,“记得当年我说她的脉象古怪吗?羽家一直存在着某种‘诅咒’,羽笙为了女儿,碎了素心诀,在她的身体内埋下了陨蛊,身死魂在,便能‘重生’。”
紫月寒也猜到了这种可能,一闭眼,眼睛已经有泪滑落。
“流溯门,死得惨啊!她当时精神受了重创,才会被绝日附体。但是一人之力,如何能挡上千恶魔?但是她凭着自己内心的愤恨,在上原斩杀了几百人,同时,也绝了自己的生机。我当时外出采药,并不在上原,回来的时候,只看见上原山上满山的尸体……”
郎之涣顿了顿,不忍回忆那副场景,“碧游本体是玄武神兽,以自己体内的半颗兽丹保她神魂不散,在海底滋养三年,直到陨蛊破,素心生,重生血肉。”
“她醒来之后,一心想回来。”郎之涣又抹起了眼泪,苦笑,“你是不是觉得她只是想回来复仇?”
紫月寒低着头摇了摇,哽着嗓子艰难的说道,“她想来找我……”
郎之涣咂了口酒,点了点头,“所以啊,你消失的这些年,才是她最无望的时候。都说冷情凉薄的人才最能进境,她得遇高人指点,三年入化境。看着是奇迹,可那是……她的绝境。”
紫月寒快速扭头擦掉了眼角的泪,仰起头,又干了一杯酒。
“她心里无情无欲,只剩了复仇之心。静宁虽死,可鬼宗尤在,还有那些没有消弥仇恨的‘名门正派’……是,她杀了伤了不少人,但是每一次回来都带了不少伤。这世人对她的恶意从来只增不减。”
郎之涣瞥了紫月寒一眼,继而说道,
“再遇夜楚云是偶然,也是宿命。他爹虽不是个好东西,但是夜楚云对青丫头倒是一片痴心。也是那段时日,我看着她没有以前那么冰冷了。我想如果能让她忘了你,放下心里的恨,跟了夜小子,也还不错。”
“‘斩月’围攻紫月门时,她还孤身一人前往江南,名为复仇,可她只是放心不下。你的婚贴,你姑姑出事她背下的骂名,你姑父的仇杀,桩桩件件,哪件不是在刮她的心……临了,只是那个仇敌的儿子愿为她死,愿为她改姓避世……”
紫月寒摩挲着杯沿,迟疑的问道,
“她是……真心想嫁给他?”
郎之涣叹息一声,“别问我,我不知道。他愧疚,她亏欠,宿命纠缠,哪儿能一概而论。倒是今日,我是明了,他是真心……成全……”
说罢,郎之涣提起酒壶站了起来,紧紧的盯了紫月寒,
“别再伤她的心。”
紫月寒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把酒杯一扣,“一定!”
紫月寒在大堂里坐了一会,消解掉了所有的情绪,才徐徐走上楼。他走到羽青的房门前,却不知如何开口,只静静的站在那,一站就是一夜。
屋子里,羽青披着被子抱着他的衣服默然的窝在床边,摩挲着那两截簪子,一遍遍的望向映在门上的剪影。再一低头,噙在眼里的泪,落在了白色的被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