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没有比长期的内战更糟糕的事了。」——楔子
(一)
淅淅沥沥的雨滴从灰蒙蒙的天空飘落,坠落在一滩滩水洼中,掀起一圈圈涟漪。
征兵官乘坐的卡车驶入了喀山国立音乐学院的校园,两个小时后驶出时车厢里已经挤满了人。
北郊曾经是帝國軍队的驻地,现在已经改成国民共和军的新兵训练营。
多年前从英国进口的奥斯汀卡车很简陋,狭窄的车厢满打满算只能装十五个人,但现在塞下了二十个。
登记处是木棚屋,登记官桌前的木地板每当有人踩上去时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它在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已经响了十九次。
“姓名和年龄。”登记官显得很厌烦,机械的重复着问话的语句。
“萨多克-比留科夫,二十岁。”最后一个年轻人紧张地回答。
“住址。”
“喀山音乐学院……”
“我说家庭地址!”
“第9大道第152号。”
登记官飞快地写字,最后敲章,递出了登记表,语速极快、含糊不清地说:“现在你是国民共和军的一员了。为权利而战斗,上帝与你同在。”
随后,木地板又吱呀的叫了一声。
训练营多了二十個新兵,截止萨多克-比留科夫,这是迄今为止的第一万又三百个,不多不少。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九月中旬的一天,训练中止,所有新兵全都被调往前线,补充进各支部队。
“这是谋杀!他们根本没有接受合格的训练。”负责指导训练的英军上尉惊讶道。
“前线需要人。”一名大尉冷漠地回复。
新兵们连夜登上了开往前线的火车。
军列在铁轨上行驶着,穿越广阔的旷野,从北到南六百多俄里。
闷罐车里挤满了新兵和他们的步枪,为了防止有人跳车逃跑,车厢门被从外边用铁链锁上了。
新兵们在一个叫卡米辛的小镇被放下了车,这里距离前线只有不到二十俄里,对方的炮弹够不着。
这里一片繁忙之景,一箱箱子弹和炮弹被征召的劳工从火车上卸下,装上卡车运往前线。
六门高射炮和三座四联装重机枪斜指向不同方向的天空,防备可能出现的空袭。
新兵们不知所措,直到有军官的吼叫声传来,他们才被带走,接着被拆散分开,补充去各团各营各连。
列兵萨多克-比留科夫被分到了第75步兵师第225步兵团,更详细的是该团的二营五连。
对峙已经持续了很久,大概有十几个月了,经历过最初期战斗的老兵百不存一。
头几个月过后,双方的坦克损耗大半,大纵深攻防的能力不复存在,稳定的战线得以形成。
察里津正北方约一百五十俄里的地方成了双方现今拉锯之处,两军沿着一条弯曲的弧线为分界,挖掘了漫长、复杂、交错的坚固堑壕。
每一道防线都以堑壕为基础,修筑有大量的机枪碉堡、炮兵阵地、掩蔽部、补给站、医院、食堂、邮局、伎院。
防线后方十几俄里又是一道防线,对方即使奋力突破了第一道也会被第二道所阻挡。军官们说,这叫纵深防御。
萨多克-比留科夫来到了他被分配到的重机枪班,除了他以外一共有九个人,伺候着两挺勃朗宁大口径重机枪。
掩体中,他看到一群人懒散的在打牌,于是小心地开口道:“补充兵报到,长官……”
这些人的反应很平淡,但很快就转变了,因为他们瞧见萨多克从口袋里掏出了好几包香烟。
一个消瘦的上等兵丢下手中的扑克牌,爬起来凑到他面前,语速很快地说:“我叫阿尔捷米,来自辛比尔斯克,这些是给我们准备的吗?谢谢你的好意。”
说罢,这个瘦子就从中拿走了两包香烟揣进了兜里。
萨多克在新兵训练营时听说能和前线士兵处好关系的最佳办法就是香烟,再不济也能免受欺负,所以他用八十个戈比在小卖部里买了十几包。
这是一种廉价的杂牌烟,几乎是市面上能买到的倒数第二便宜的,受战火影响,质量大不如前,但仍然比前线配发的要好多了。
这些香烟被“群起而攻之”,很快瓜分一空。
士兵们随后开始评议起这个新来的。
“你看上去像个学生。”有人说。
“嗯,一个月前我还在喀山音乐学院……”萨多克仍有些紧张。
“音乐?你会唱歌?”消瘦的阿尔捷米已经在急不可耐的点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