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是警告和敲打,只是向在场的权贵们提个醒——赚钱归赚钱,朝廷也允许发战争财,但要是动了歪心思,那到时候双方都难堪。
比如说二十年前欧战打得正酣时,英国人、法国人因为装备短缺,不得不满世界的寻找额外的供货商,购买步枪、机枪、子弹、帐篷、携行具、罐头等等,而大明某食品厂商接下了超过自身能力极限的订单,只能以次充好,最后坑了不少英法士兵。
这事被英法两国大力吐槽,但并未深究。
商人的逐利性、为了利益不惜铤而走险的特点长久以来都是大明君臣所提防的,因为古往今来因此吃亏的例子实在是太多了。
又譬如在嘉靖、万历年之后,官营冶铁行业逐渐衰败,大名鼎鼎的官营遵化铁厂也裁撤关门,自那以后官府开始转为定期向民间采购铁料,时不时就会遇到以次充好、蒙混过关的情况。
后明在此基础上更甚,官府习惯于向民间采购需求物,客观上促进民营公司和商品经济进一步兴旺的同时也带来了不少麻烦。
明军在远征准噶尔、乌斯藏的时候就被坑过几次——官府分包军需物资给地方商号票号采购和打造,结果滥竽充数,气得前线将领直骂娘。
“……那便这般吧,祝佑我国朝无往不利。”平度伯余永昱率先举杯,先干为敬。
有他带头,其余人也接连举杯祝佑,然后仰脖一饮而尽。
这些天让大家上心的分蛋糕事宜就算是完成了,互相通气,十几名权贵都捋清了自己的大致利益分划。
作为“旁听者”的吴正仁也了解了这一切,他将把朱泠婧这边的情况向皇太子那边如实反馈,并做好协调。
既然事情谈妥了,这场晚宴似乎一下子就变得索然无味了起来?
大家交谈的话题又回归了一开始的东拉西扯的琐事。
相隔一桌的许之焱忽然看向了周长风所在的这一桌,然后笑道:“这位便是周克行吧,以往就听闻过大名,今日亲眼得见,的确一表人才啊,必然是社稷之栋梁。”
坐在朱泠婧左前方这一桌的三人默认是她的亲信或家臣,罗符和方述均早已是熟面孔了,但周长风却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场合上亮相,这多少吸引了一点权贵们的兴趣。
客观来说,现在的周长风在他们看来仍然只能算是小人物,顶多是有些名气、得了赏识的小人物。
但他们也很清楚,战争不同于和平时期,其地位跃升的可能性要大得多。做生意的可能走对了路子,几年就暴富;士兵也可能建功立业迅速晋升,乃至成为将军。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例子太多了,更何况是周长风这样前途不可限量的年轻人,今后成长为军界大佬也不是不可能,等到那时候大家就可以互相照拂了。
眼下称赞几句、帮点小忙、给些恩惠都是恰当的前期投资,人脉资源就是这样一点点的积攒起来的,假以时日,方方面面的困难都能找到帮手。
被一帮子政、军、商的大人物轮番称赞,这种感觉反倒让人压力山大,以至于周长风都有些难以招架。
“领兵可不是容易事,行军布阵都极有讲究,”吴正仁抚须道:“太子殿下也曾闻听过你的事迹,直呼天赋异禀,指不定日后能立下不世之功呢。”
“呃…太子殿下谬赞了,在下…从来都只是恪尽职守而已。”
“哦?恪尽职守?”吴正仁笑吟吟地调侃道:“谎报有恙、只身前往佛郎机也算么?”
周长风:“……”
见他微窘,斜后方的朱泠婧不禁觉着特别逗,面庞上也洋溢着一抹笑意。
尴尬不?你不是很能吗?继续能啊。
于是乎,宴席之间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说实话周长风觉得同样是权贵,这些家伙给人感觉要好很多,虽不说平易近人,但整体上也是和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