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葛临川对着李适拱了拱手,“刘学士乃是陛下钦封,领六品官秩序。否则,老夫也不会纠举于你。”
“那为何我赈济灾民会有损朝廷威仪?你我身为大唐臣子,面对百姓时,所言所行皆代表朝廷威仪,不敢有丝毫疏忽。我是实名赈灾的。所作所为,皆在宣扬朝廷仁爱之德,使民知圣上爱民如子之心。至于葛中丞所言,百姓只知刘绰之恩,不知朝廷之德,下官实不敢当此罪名。”
“赈济灾民自有户部、京兆府和各级衙门在做,何用你一个内文学馆学士越俎代庖?”
“请葛中丞回答我第二个问题,下官阻止京兆府和户部救灾了么?可曾派人去打砸他们的粥棚?”
“这个自然没有。”
“那何来的越俎代庖?这分明是主次配合,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啊。以京兆府和户部为主,以我等零散力量为补充。如此查缺补漏,尚有不少灾民无法被顾及到呢。自三月以来,关中大旱,庄稼几近绝收。七月开始,城中粟米一斗已高至一千四百钱。我刘氏耕读传家,为承家风,下官常去城外的庄子上亲身劳作。九月起,斗米价两千三百钱,渐有灾民出现在长安城周边。进入冬月,斗米价已至五千钱,灾民更众,时有饿殍,人相食。下官目之所及,心之所感,皆是百姓流离之苦。腊八那日,更是风雪交加。下官不忍见老弱妇孺冻死路边,施粥布衣,实出一片赤诚之心。莫非葛中丞觉得,只要有京兆府和户部在赈灾,我等京中其余官员便可作壁上观,坐视近在眼前的百姓冻饿而死不成?刘某身为郡主们的女师,难道就教给她们这样的道理?”
“老夫···老夫何曾说过这样的话!老夫知你仁心可嘉,可你施粥便施粥,为何又让灾民替你劳作?这可是你说的所作所为,皆在宣扬朝廷仁爱之德’?”
“葛中丞,这正是我要问您的第三个问题:嗟来之食和自食其力,您怎么选?我大唐百姓,纵是饥民也有廉耻之心啊!”
葛临川不自觉退了一步,声音都小了许多,“那自然是自食其力!”
李适在一旁看着,心中极为畅快。
这个葛临川最是顽固执拗,倒是头回见他被人驳斥的哑口无言。
“刘学士,你口口声声说没有收买人心,图谋不轨,那为何饥民们不去城中京兆府的粥棚,却聚集于你施粥之处?”见葛临川败下阵来,一位青袍御史连忙补上。
刘绰摊手笑道:“这不应该问我啊!腿长在百姓身上,自然是哪里的粥好吃顶饱就去哪里!或许您该去看看两边所施之粥有何差别?若是一边稀汤寡水,一边浓汤绵密,那百姓自然会用自己的双脚选择。毕竟到我这来吃粥,还得劳作。”
那御史冷笑,“刘学士,在下听闻,你所施之粥内竟加了肉,百姓自然会去你那里排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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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绰盯了那人几息,却没有说话。
那御史道:“怎么,刘学士无话可说了?”
“你哪位啊?”见那人变了脸色,刘绰笑着道,“失礼了,我乃宫廷女官,对御史台诸位全然不识。阁下似乎未曾自报家门!”
“在下苏瑾年。在下适才所问与在下身份有何干系?刘学士追问在下身份,可是想要事后报复?苏某身为御史···”
没等他继续自我吹捧,刘绰打断他道:“苏御史,你看我长得像个傻子么?”
“噗··”李适实在觉得这话有趣,差点大笑出声,只好装作干咳一声,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
苏瑾年接着道:“刘学士才思敏捷,伶牙俐齿,自然不是傻子。却也不要将我等当作傻子,顾左右而言他了!”
刘绰笑道:“我所设粥棚,所费皆私财,未有国库分毫。到我这里来的饥民越多,我不是要花费更多钱财么?别说我不是富商巨贾,就算真的是富商巨贾,也不会放着省钱买更多米,救济更多人活命不选,去将活命之粥做精做强吧?”
“那刘学士倒是说说,粥里的肉从何而来?不是你花钱买的,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苏瑾年挑衅道。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早就说了,诸位身为御史,不该凭着道听途说做事。那肉不是买来的,是我庄子上的护卫带着灾民中的青壮年去山中猎回来的。他们知道我是自掏腰包供粮,吃着良心不安,便想帮上点忙。可刘某的棉布作坊规模有限,又主要是些纺布、刺绣、裁缝的活计,没有那么多搬搬抬抬的活给他们干。我这才出此下策,想不到竟有意外收获。吃了肉粥的妇人,原本断了的奶水都恢复了。不过,虽然他们所获颇丰,但灾民数量实在太多,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吃到肉粥,都是优先供给老弱妇孺和患病之人的。还是苏御史觉得,奶孩子的妇人成了饥民后便不配吃肉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