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主簿是读书人,自然不信灶君收徒的说法。
子不曰怪力乱神,那么他也不曰。
但自家女儿出了名,还是贤名,说他心里不得意,那是不可能的。
曹氏心里也喜滋滋的。让他们笑话她闺女,她这小闺女就是世上最好的小姑娘,懂事聪明还知道疼人。不仅孝顺父母,还友爱兄弟。
每天早上都给全家人蒸蛋羹,除了自家院子里,还记着隔壁院里的祖父祖母。哄得夏氏逢人就夸,别看年纪大了,牙口不好了,这口福倒是比年轻的时候还好。见到曹氏的时候也都眉开眼笑,态度慈和得很。
与夏氏交好的那些女眷来访,夏氏也经常叫了她去陪客。众人少不得要夸她这个当娘的,说她教女有方。
她这小闺女还心疼自家哥哥夜里读书辛苦,变着花样给他们做宵夜,补身体。眼见着两个儿子人也胖了,脸色也更好看了。曹氏干脆给庖屋放了话,以后五娘子过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尽管听她吩咐便是。
刘主簿的同仁们也越来越频繁地请他吃酒。
吃酒不下馆子,却偏偏要蹭到他家里来。
一进家门,一个个的眼睛就乌溜溜乱转,几乎是明示的期待着能否尝到刘兄女儿的手艺。
虽说惦记同仁的闺女很不礼貌,但好在刘绰只有八岁,而且他们惦记的是灶君弟子的手艺。
每隔两三天,刘主簿家就一桌酒席。
来的人也不点别的,就期待席面上能有韭菜炒鸡蛋和葱香鸡蛋羹。
酒足饭饱后,刘主簿的同仁们又都要求见见传闻中的小神厨。
刘绰年纪小,曹氏自然也不避讳让她去厅堂拜见夫君的同仁和朋友。
看见女儿面对一桌子不怎么熟悉的大人也是举止得体,应对自如,曹氏虽读书不多,脑子里不免也蹦出来自己夫君说过的一句话: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她的女儿不就是这样的么?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一次两次还好,后来次数多了,刘绰发现饭桌上的食客里有好多来了不止一次的熟脸。
刘绰有些不解。她也没出什么新的菜色,怎么就引得这些人乐此不疲地来她家呢。而且每次这些人说的客套话都是同样的内容,一是夸饭菜口味好,二是夸小姑娘相貌好。
红果见她常常皱着眉发呆,便问:“娘子,是有什么烦心事么?”
刘绰将这不解说了,红果却噗嗤一下笑了。
“娘子,您真当那两道菜是什么平常菜么?在外面哪里都吃不到。现在,能跟着阿郎到家里赴宴,在县城里说出去都是极体面的事。托娘子的福,奴婢居然还见到县里的明府了。奴婢瞧着咱们明府每次吃蛋羹都喜欢的跟什么似的,还说羡慕阿郎有口福,每天都能吃呢。这人啊,若是遇到和自己口味的东西,就是天天吃也不会吃腻的。”
是这个道理,刘绰恍然大悟。
糖炒栗子和冰糖葫芦她也吃不够,见到了就想买,好久不吃了就会想。
番茄炒鸡蛋和酸辣土豆丝虽说是家常菜,读书的时候她在食堂见到,也会重复买来吃。
何况人家总共才吃过几回?
这时代的人,便是龙座上那位,若论饮食的丰富,跟她这个生产力发达时代过来的人比起来,也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
红果说的明府便是县令大人。刘绰的确每次都能见到他。
她乐意去正厅应酬一番,也是觉得说不定能对刘主簿在仕途上有些助益。
那么鸡蛋羹对县令大人来说,大概便如同糖炒栗子之于刘绰。
刘主簿性子清高,不善于结交攀附,平日里跟明府关系并不亲近。一块吃了几顿饭后,发现彼此间很聊得来,反倒与明府知己相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