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福宫,偏殿。
寒气弥漫之中,景帝负手而立,静静地望着太子纳兰的遗容。
主奏司提领田珏站在侧后方,垂首道:“启禀陛下,常山郡王归府之后并无异动,也没对庆聿盈野动手。据府内的暗桩回报,这两天郡王府一切如常。只有世子庆聿忠望出门拜望世交,主奏司未能完全掌握那些谈话的内容,不过从已知的片段判断,庆聿忠望是奉常山郡王的命令,安抚那些属于庆聿氏的势力。”
景帝面容古井不波,缓缓道:“朝野上下对朕问责庆聿恭是何反应?”
田珏略显迟疑,斟酌道:“回陛下,权贵们大多义愤填膺,尤以北院元帅撒改为首,认为常山郡王既然具备毒害太子殿下的嫌疑,陛下便可将其下狱问罪。文臣这边,倒是没人质疑陛下的决定,只不过……”
“直言便是。”
“是,陛下。少数几位大臣觉得陛下既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仅仅是因为常山郡王可能知道这种古怪的毒药,便将常山郡王囚于王府,似乎稍显牵强。当然这些大臣对陛下并无不敬之意,只是担心这会影响到朝堂的稳定。”
景帝沉默片刻,转头望着田珏说道:“朕想听听你自己的看法。”
田珏回忆着当日朝会的细节,不急不缓地说道:“陛下,常山郡王既然有值得怀疑的地方,何不让臣私下探查?若能查出更加确凿的证据,相信无论陛下如何处置郡王,朝中都不会有人反对,毕竟这是谋害太子殿下的死罪。”
其实这是他始终想不明白的问题。
以天子的智谋和城府,怎会不知打草惊蛇的道理?
既然天子在庆聿恭身边有眼线,又知道他可能和毒药有关,暗中寻找证据才是最好的选择。
景帝收回视线,转身朝外走去,田珏亦步亦趋地跟着。
来到殿外,景帝望着庭院中的雪景,轻声道:“太子之死既有内外勾结,又有多方参与,绝非某个幕后黑手单独所为。或许在很多大臣看来,朕这是在刻意针对庆聿恭,其实他们的想法不算有错,而庆聿恭没有表现出太剧烈的抗拒,算是他和朕之间某种独特的默契。”
田珏心中一动,试探性地问道:“陛下,您这是要联手常山郡王,以内乱的假象麻痹南齐君臣?”
“你可以这样理解。”
景帝脸上浮现一抹古怪的笑意,继而道:“但是朕始终觉得,在太子之死这件事里,存在着庆聿恭的影子,故而那天将矛头对准他,未尝不是一种试探。”
饶是田珏久居官场阅历丰富,此刻也被天子弄得有些茫然。
既然天子确实在怀疑庆聿恭,又何谈联手设计迷惑齐人?
庆聿恭又为何不想办法洗刷自己的嫌疑,反而要配合景帝做这件事?
景帝显然很清楚他心中的疑惑,不紧不慢地说道:“庆聿恭不是撒改那种鲁莽的蠢货。从大局来说,朕和他有南齐这个共同的敌人。朕唯有踏平南齐才能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业,而他想要成为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要具备和朕抗衡的实力和威望,想要重回元帅之位重立战神之名,他同样需要这个敌人。”
他微微一顿,面无表情地说道:“故此,在对付南齐这件事上,朕和他天然站在同样的立场上,拥有不需言语便能知悉的默契。”
田珏若有所思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