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县北城墙上,一群人望着北方辽阔的山川。
镇北军掌团都尉侯元烈时年三十五岁,他是土生土长的淮州泰兴府人氏,十七岁便投身行伍,在镇北军中足足待了十八年。他从一个家世贫寒的小卒成长为现今统领四千精锐的都尉,几乎经历了这么多年齐燕和齐景之间在淮州附近发生的所有战争。
他觉得自己资质平平,在战场上的表现也不算亮眼,但是每一场战役都能积攒一些军功,更重要的是没人侵占和抹除他的功劳。
镇北军先后三任主将,萧望之、陈澜钰和裴邃可谓一脉相承,都能做到赏罚分明,这也是镇北军一直能保持强悍战力的根源。
像侯元烈这样没有任何背景、军功亦不算特别突出的将士,同样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
长年累月的行伍生涯,让侯元烈看起来有些老态,更像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脸庞犹如被风霜斧凿一般,又因为这些年见过太多生离死别,脸上的表情略显木然。
他看向站在旁边一身戎装的年轻女子,平实地说道:“厉将军,从九月初开始,景军游骑在藤县外围出现的频率不断增加,末将已经向裴将军禀明此事。昨日傍晚岗哨回报,在北边二十余里处发现景军大股骑兵经过的痕迹,至少有两千骑以上。今日清晨,末将再次派人去实地探查,发现确有此事,这支景军骑兵已经向西南方向移动,目前还不能确定他们的真正目标。”
按理来说,景军骑兵在边境附近出现的概率不小,但是雍丘之战才过去大半年,庆聿恭又被罢免了军职,景军这两年理应舔舐伤口恢复元气,不会冒然擅动刀兵。
只是侯元烈这种久经沙场的老将经验极其丰富,从最近这段时间边境外的异常便能感觉出来,景军确实有袭扰的意图。
厉冰雪冷静地问道:“有没有将军情送给裴指挥使?”
侯元烈应道:“有。”
在陆沉的布置下,定州西南防线由镇北军和广陵军分段驻守,飞羽军负责协防和援护。
侯元烈之所以会找到厉冰雪,一方面是因为厉冰雪在此行之前已经通知另外两军的同袍,众人都清楚她的行踪,侯元烈知道她刚好就在藤县附近。另一方面这本来就是飞羽军的职责,只有骑兵才能在野外对抗骑兵,这是世人皆知的道理。
厉冰雪对此并不陌生,早在去年大战刚刚开始的时候,庆聿恭曾调数支骑兵突入靖州境内,那时候便是她率领飞羽军将对方的骑兵赶了出去。
难道如今又要来一次?
问题在于当时景军骑兵是为了配合主力大军采取的袭扰之策,现在他们为何要这样做?
无论是从实际情况判断,还是看北方传回来的情报,景国南京留守兀颜术都没有大动干戈的迹象。
大军开拔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齐景边军这样的体量,哪怕只是数万人的兵力调动,需要准备的粮草和征调的民夫依旧是海量的数字,根本做不到避人耳目。
既然景军目前没有进犯的打算,那支突兀出现在藤县北边的骑兵又是什么情况?
莫非对方只是闲得无聊,特意来南边转一圈?
站在旁边的皇甫遇沉吟道:“将军,景军会不会是故布疑阵,利用这种手段让我军陷入自我怀疑?”
“兀颜术没有这么单纯,我军又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丁,怎么可能因此惶恐不安?”
厉冰雪很平静地给出判断,继而道:“景军这股骑兵更像是诱饵。”
“诱饵?”
皇甫遇和侯元烈几乎同时复述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