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通过陆沉的婚礼旁敲侧击,接着又将话题转到定州,天子这些举动背后的深意不言自明。
许佐做了十几年的御史,在外人眼中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但他绝非一些人想象得那么简单,至少对于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他看得十分透彻,只是不愿与那些人为伍而已。
“定州……”
许佐望着年轻的天子,直白地说道:“陛下担心陈大人无法与山阳郡公抗衡?”
现任定州刺史陈春是朝中的老官,打理政务的手腕很纯熟,只是为人有些圆滑,简单而言便是原则性不够。
李宗本稍稍沉默,点头道:“朕确实有这方面的担心。雍丘大捷之后,江北局势渐趋明朗,定州在未来势必会成为齐景争夺的焦点。陆沉起于边军,在江北本就有极高的威望,如果江北各级官员唯他马首是瞻,终究不妥。”
许佐的表情依旧没有太明显的变化,微微垂首道:“不知陛下要臣做什么?”
他的表态过于干脆,以至于李宗本很多铺垫都没用上,但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于是他望着许佐,目光炯炯地说道:“朕想让你去定州取代陈春,为大齐守好最北边的疆土。”
许佐并未立刻应下,冷静地说道:“臣心中有一个疑问,还请陛下解惑。”
“但说无妨。”
“陛下让臣去定州,是不是山阳郡公有不妥之举?”
李宗本迎着他的目光,镇定地说道:“朕只是想防患于未然。许卿通晓典故,理应知道史书上这种例子不胜枚举,一个臣子若是掌握太多的权力,就算他心思坦荡,周围的环境也会促使他不断向上。”
许佐静静地看着他,随后拱手道:“先帝命臣辅佐陛下,臣不敢不用心,既然陛下因此生忧,臣岂能置身事外?臣愿领定州刺史一职,还请陛下安心。”
李宗本大为动容,起身说道:“许卿之忠,朕深知也。等陆沉完婚并且北上之后,朕会让人在朝堂上奏请此议,许卿也可利用这段时间安排好御史台的政务。”
“臣遵旨。”
许佐躬身一礼,旋即告退。
行走在恢弘巍峨的皇宫里,许佐目不斜视,只望着前方引领的内监。
天子的考量合情合理,尤其是那句防患于未然,让这位耿直的文官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久居御史台中,很清楚缺少制约的权力会膨胀到什么程度,考虑到陆沉的年纪,这一点尤其需要注意。
如果堂堂定州刺史变成定州大都督的应声虫,长此以往陆沉必将集军政大权于一身,这是朝中任何一位有识之士都不希望看到的局面,更何况是一心忠于大齐的许佐?
但他不由得想起那些过往。
他和陆沉从未有过私下接触,却亲眼见证那个年轻人立下不世之功,哪怕河洛城只是短暂地回到大齐治下一段时日,包括许佐在内的诸多朝臣仍旧为之感到振奋和激动。
他也曾代表先帝试探陆沉,在他看来对方绝无不臣之心。
只不过……
“希望你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