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不需要这样做,许太后心情的好坏与他无关,他可以将李宗简一直圈禁于秋山巷,避免出现意料之外的变故。
除非——
陆沉开始观察周遭的情形。
皇陵正前方宽敞的区域内,站着等待行礼的官员和勋贵,右前方是宗室子弟,左前方的人群则分为三个部分,其一是准备着各式祭祀用品的宫中内监,其二是等待完成最后封门仪式的工匠,剩下的便是宫中廷卫和织经司的高手。
禁军在皇陵周遭戒严,京营将士则在更外围布防。
此刻云集在皇陵外面的千余人,无论身份贵贱高低,每個人都经过仔细的检查,确保身世清白不会存在问题。
陆沉非常耐心地一个个看过去,在扫过某个端着托盘的太监时,他忽然停了下来。
这个太监大概二十多岁,站在人群的边缘,上身微微前倾,呈现出一种紧绷的姿态。
毫无疑问,他显得非常紧张。
便在这时,皇陵大门处传来一阵动静,紧接着李宗本当先而出,廷卫们跟在后面。
至此,山陵葬礼进入遣奠的流程。
在礼部尚书谢珍的指引下,宫中内监捧着奠礼依次来到祭坛附近。
李宗本站在祭坛正南方,面向皇陵站定。
左相李道彦迈步来到天子侧前方,手中捧着哀册文。
“致礼!”
礼部尚书谢珍高声呼喝,周遭千余人尽皆伏首,随之便听见李道彦苍老的声音响起。
这位老相爷冲着祭坛方向,一字一句地诵读着。
“维建武十五年,岁次壬寅,四月甲寅朔,十九日丁丑,高宗明皇帝崩于正寝,六月初五壬寅,迁神于皇陵,礼也。”
“符卯金而叶运,绍平难之开基,覆同干建,载并坤维,法成周而垂范,稽世祖而作则,构大业而云终,偃巨室而不惑。嗣主仁孝,抑情登位,感结疚怀,动遵遗诏,讵隳俄顷,亿兆乂谧,国家钟庆,痛深茹慕,启引神皋,衔恤颁诏,命臣摛毫。”
“伏维高宗明皇帝,日月孕灵,星辰诞圣,爰本玄符,式隆景命,经天纬地。其盛伊何,聪明徇齐,诞实匍匐,圣敬日跻。无幽不洞,无远不稽,孝友浚哲,声远群黎。皇舆南巡,帝出朔裔,君父命我,爰整六师。驱驾熊罴,左右蛮夷,逆徒蚁聚,言刈其旗……”
哀册文很长,乃是李道彦亲笔所书对先帝一生功绩的陈述。
李宗本望着皇陵的正门,心中涌起难以言说的伤感,默默念道:“父皇,或许儿臣无法做到您那样心无旁骛,但是儿臣一定会铭记您的遗愿,决不会让您的在天之灵失望。”
微风徐徐,天空飘起零星的雨点,仿佛是在为那位操劳一生的帝王送行。
“……呜呼哀哉,玉音在耳,大渐弥留,亿兆号天,如丧考妣,攀髯不及,摧殒而已,叶从龟筮,先远有期。玄宫将闭,龙輴在兹,休列耿光,与天攸久,刻诸贞珉,万年不朽。呜呼哀哉!”
李道彦念完最后一句话,颤颤巍巍地躬身一礼。
李宗本见状便轻声道:“还请李相顾惜自身。”
李道彦起身望着年轻的天子,没有多言,只是垂下眼帘致意,随即向原先的位置走去。
遣奠之礼完成,接下来便是最后一道仪式,由那些工匠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封闭外羡门,从此以后皇陵便彻底与世隔绝。
李宗本依旧站在原地,那些捧着奠礼的太监们原路返回。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