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左右看看,随即便有一位年过四旬的官员施施然出班,高声道:“陛下,臣有本奏。”
李宗本抬眼望去,只见是国子监祭酒裴方远,便道:“讲来。”
裴方远在大齐朝堂上素来很低调,他的官路虽然不像钟乘那般顺达,但也没有太多的坎坷,再加上他本人谦逊内敛,官声还算不错。
此刻见他出面,百官不禁愈发讶异。
他们都知道钟乘曾经做过国子监祭酒,虽然时间不长仅有一年又两个月,但也算得上裴方远曾经的上官。
莫非这位裴祭酒也要附议?莫非他也得到了钟尚书的授意?
这时只听裴方远悠然道:“陛下,臣认为山阳侯先前所言极其恳切,大齐拥有这样忠心耿耿又谨慎自持的官员,实乃国朝之幸。既然山阳侯认为此战的功劳理当归属于所有人,而他只是尽了自身的本分,臣觉得理应尊重山阳侯的坚持。”
殿内肃然一静。
其实辛一先等人的想法不难揣测,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是以陆沉的资历和功劳来说,眼下想要打压或者敲打他都是痴人说梦。
唯有将他高高架起,让他时刻接受天下人的审视,这样才能起到捧杀的效果。
很老套的路数,但是却很好用。
一个人的地位越高,他承受的压力便会越大。
最简单的例子,御史台那些脸硬心狠的御史们,隔三差五就会找朝堂高官的麻烦,甚至连李道彦也不会例外,更何况是才二十多岁的陆沉?
群臣只是没想到裴方远会替陆沉开口,原本他们以为这位裴祭酒会继续加一把火。
李宗本微微颔首道:“裴卿言之有理。”
裴方远继续说道:“陛下,其实辛学士等人的建言也有道理,边军连番大捷,朝廷封赏有功之臣,这本就是皆大欢喜的好事。而且这几位大人异口同声,想来也能代表朝中同僚对边军将帅的激赏之意。臣觉得无论是山阳侯的主动推辞,还是辛学士等人的建言,都能证明满朝公卿都是尽心竭力为大齐效命,并无对错之分。”
李道彦忽地转头看了裴方远一眼。
裴方远注意到那位老相爷的目光,悄然垂首避开视线。
一种古怪的氛围荡漾开来。
表面上裴方远是在说废话,可是“异口同声”这四個字却让辛一先等人面色微变,更让钟乘的眼神多了几分冷色。
如果没有事先串联,何来异口同声?
心意相通这种事,只能拿来蒙骗世人,却骗不了朝堂上这些官员。
至此很多人已经确信,这是钟乘在执掌吏部大权之后,在朝堂上第一次展露锋芒,偏偏钟乘还不好出面,至少此刻无论他说什么,都只会成为裴方远那番话的注脚。
钟乘暗暗思忖,这股阴风为何是冲着自己而来?
他当然没有授意辛一先等人,更不可能做这种事情,因为无论陆沉是否更进一步,和他这个吏部尚书有何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