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垂首低眉,轻咳一声道:“启奏陛下,织经司淮州检校苏云青今日来报。雷泽大捷之后,淮州都督萧望之亲领主力继续北进,逐渐扫清东阳路首府汝阴城外围的据点,目前正在围攻汝阴。与此同时,萧望之任命锐士营都尉陆沉为西路军主将,率锐士营、来安军、飞云军、盘龙军持续西进,连克清流关和饶阳城,正朝旧都挺近。”
殿内一片寂静,针落可闻。
在秦正说到前面那一半的时候,李端和数位重臣频频颔首,然而当他说完陆沉的动静,众人不由得面色微变。
“陛下,陆沉这是被先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轻敌冒进,骄兵必败!”
执掌北衙六军的上将军王晏当即出班禀奏,语调铿锵有力。
曾经挺身而出支持北伐的南衙大将军刘守光神情凝重,缓缓道:“臣附议。”
枢密正使郭从义轻叹道:“萧望之怎能同意如此冒险的决议?他们只要稳扎稳打步步推进,光复东阳路唾手可得,有何必要行险开辟西线战场?”
几位手握军权的武勋第一时间表达对陆沉和萧望之的不满,甚至不需要那些文臣引经据典,而这一次右相薛南亭也没有力挺边军,主要是陆沉的想法委实突兀。
李端听着众人的意见,并未直接给出自己的看法。
还于旧都这四个字,朝廷已经喊了很多年,在坊间可谓人尽皆知,但是在朝堂上尤其是在这些重臣心里,其实是一个很敏感且尴尬的话题。
当然,眼下的问题不在于迁都的麻烦,而是这些武勋重臣不相信陆沉可以打下河洛。
令人不安的静谧之中,李端看向枢密郭从义,面无表情地问道:“郭枢密不看好边军此战?”
郭从义正色道:“陛下,臣绝对不怀疑萧、陆二位的能力,但是臣认为一切要从实际状况出发。以淮州军目前拥有的兵力,吃下东阳路都稍微有些勉强,更何况还要考虑应对景朝的反扑。这个时候陆沉带着一部分兵力冒险进攻河洛,臣就算陆沉领兵之术天下无双,只带几万兵力就能打下河洛,然后他如何能守住?”
李端道:“朕可以调南衙诸军北上。”
“陛下,恕臣直言,这根本来不及。”
郭从义神情凝重,诚恳地说道:“首先,永嘉距离河洛两千余里,等南衙各军赶过去,路上至少需要两三个月,这段时间足够伪燕和景国反应过来,并且以绝对的优势兵力夺回河洛。其次,臣支持萧望之收复东阳路,是因为此地和淮州相连,他可以从容制定守御措施。河洛却不同,至少我朝目前还没有能力将河洛、京畿之地、东阳路和淮州连成一片。”
李端的目光不由得晦涩起来。
郭从义继续说道:“最后,这些推断是建立在陆沉可以收复河洛的基础之上。臣不看好他能做成这件事,因为河洛城里还有几万景军,用来守城绰绰有余。假如陆沉这支西路军被拖住,我军短时间内根本来不及救援,而一旦他陷入敌人的包围乃至被击败,这会动摇到边疆的局势,甚至有可能导致全盘尽输,将先前的胜果拱手送出!”
李端沉默良久,缓缓道:“枢密希望朕如何做?”
郭从义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臣斗胆,恳请陛下降旨陆沉,命他立刻率军撤回东阳路境内,协助萧望之光复全境,最多只需要守住清流关即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