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京中局势波诡云谲,李云义之流不过是冰山一角,陆沉不想卷进这些漩涡当中。
简而言之,他完全相信薛怀义的好意,但是不敢毫无保留地信任薛南亭。
能够在李道彦一手遮天的情况下登上右相之位,薛南亭又岂会是易于之辈。
对于这样宦海沉浮见惯人心的重臣来说,亲情的羁绊未必能决定他们的想法。
一念及此,陆沉诚恳地说道:“还请薛相恕罪,末将本该早早登门拜望,只是进京之后遇上各种事情,一时半刻抽不开身。”
薛南亭微微一笑,平静地说道:“小心一些不是坏事。”
这句话意味着他对陆沉的考虑了如指掌。
在前段时间的大朝会上,陆沉亲眼看到薛南亭与左御史中丞许佐发出强力一击,通过屈丰华杀鸡儆猴,为天子扫平最大的障碍,顺利推行增设边军的提案。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他确定这位右相站在天子那一边,至少不会是边军的敌人,所以朝会结束后面对薛南亭的邀请,陆沉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及至此时此刻,有些话也不必过分隐晦,因而陆沉略有些感慨地说道:“末将这段时间看在眼里,深刻地体会到陛下和薛相的不易。”
“你这般称呼未免显得太过生疏,若是不嫌弃的话,你就自称晚辈吧。”
薛南亭温声说道。
陆沉颔首应下。
薛南亭眼中微露赞许,显然陆沉的脾性很对他的胃口,继而转入正题道:“请你登门相见,主要有几点原因。其一当然是要完成家叔的嘱托,要是让他知道你来京城一趟却没有登过薛家的门,少不得会埋怨我不通情理。”
陆沉微笑以对。
薛南亭继续说道:“其二,我有几句话想当面说与你听。”
陆沉道:“请薛相示下。”
薛南亭便道:“你在大朝会见识到芸芸众生相,理应明白陛下的不易,也应该知道朝堂之上并非民间传言的那般,皆是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之辈。我并不讳言有这种人存在,但是也有很多同僚是在为大齐的国运努力。”
陆沉脑海中浮现左御史中丞许佐的身影,不由得点了点头。
薛南亭神色愈发温和,缓缓道:“边军将士很不容易,陛下清楚这一点,我们这些官员也不会忘记。但是人世间很多事都难以畅快淋漓,必然会有数之不尽的妥协与取舍,关键在于,陛下和我们都不会放弃收复故土、再造大齐万里河山的愿景。”
其实对于一朝宰相来说,薛南亭这番表态略显直白,不太符合他的身份。
他之所以如此直接,显然是考虑到陆沉的身份,所以没有丝毫拐弯抹角的言辞。
不过这番话还是让陆沉稍稍有些不解,薛南亭似乎没有必要这般直抒胸臆,毕竟两人的身份差太大,即便他如今是天子亲封的开国县男,对方却是实权在握的右相,几近于人臣的巅峰。
他望着薛南亭脸上浅淡的笑意,脑海中忽然灵光浮现,郑重地说道:“晚辈会将薛相的教导一字不差地转告萧大都督。”
薛南亭轻声笑了起来,赞道:“最开始得知边境战报的时候,我不是很相信整体方略出自你手,还以为这是萧、厉两位大都督以退为进明哲保身,将功劳推到你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身上,后来仔细了解过,方知江山代有才人出,如今更加坚信这一点。”
虽然他将那个话题一带而过,言语中又特别点明两位大都督,陆沉却知道先前那些话主要是针对萧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