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就算自己那位昔日的先生能明白其中根由,也难以发作。
他啊。
只能生生收下这一份盛名。
哪怕他并不想要。
他也必须要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出支持的态度。
想到这。
张居正不由笑出声来。
在幕僚疑惑的眼神注视下。
张居正笑着说道:“当下,咱们可以看看我那位先生会是何等的憋屈,却又难以发作,还得要在人前表现的甘之若饴了。”
说着说着。
他竟然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笑声中。
有几分畅快。
同一时刻。
在另一处。
也有一阵笑声传出。
笑声发出的位置,赫然就是大明朝内阁次辅徐阶,当下国朝内阁真正代理人。
在徐阶的身边便是新晋内阁辅臣李春芳。
两人此刻刚从长安左门走进皇城范围,前面就是五龙桥和承天门。
在此之前,两人才在吏部办完了几件事情,此时是正要回内阁。
李春芳侧目看着发出笑声的徐阶,目光扫向周围出入皇城,却纷纷都朝着徐阶拱手道谢的官员们,他的面色有些古怪,眼底精芒流动。
至于当下官员们为何如此,李春芳自然也是清楚。
答案就在他腋下夹着的那份最新的昌平报上。
徐阶一路陪着笑的一一回应了那些出入宫廷的官员们的奉承。
进了承天门后。
周围的官员们便少了一些。
徐阶缓缓的搓动着牙关,活动着脸上的因为干笑而变得有些僵硬的肌肉。
李春芳扫了一眼周围,低声道:“这件事想来只能是严绍庭做的手脚,下官在吏部查了一遍,当下朝廷并无这个叫昌仲平的人。”
徐阶摇了摇头,冷冷一笑:“哪有什么昌仲平,不过是他严绍庭所谓的昌平书院重要评论而已。”
“取其谐音?”
李春芳目光一闪。
徐阶哼哼了两声。那篇所谓的国朝胥吏衙役考察报告的文章一出来,自己看了一遍就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李春芳当即说道:“严绍庭这不是将您架在……”
“架在火上烤?”
徐阶显得很是随意,笑着回了一句。
李春芳当即躬身颔首:“只是我还是想不通,他这样做究竟所为何事。”
给徐阁老扬名?
这可不是严绍庭会干的事情。
徐阶正要开口。
这头几名眼看着就是刚从内阁出来的官员,一看到徐阶和李春芳两人,当即便围了上来。
“徐阁老高义!”
“国朝上下,能为我等说话的,也就只有徐阁老了。”
“官府胥吏之如虎行径,下官等人过往可是深感切痛,此番有徐阁老为下官们仗义执言,实乃天下官员之福。”
“若朝堂之上能多几位如徐阁老这般的好人,我朝吏治定然是能焕然一新!”
“请徐阁老受我等一拜。”
几名小官七嘴八舌的胡咧咧着。
然后便动作统一的朝着徐阶拱手弯腰作揖。
徐阶只能是脸上挤出笑容,干笑着拱手道:“不过是朝政所需,当下高阁老督办整饬吏治。而吏治所系,在官在吏,或有贪官但更有污吏,胥吏十倍于在朝官员,其害更胜!”
这等公式般的应答,对于徐阶而言,就是轻车熟路的事情罢了。
几名小官又是一阵吹捧,然后才小心翼翼的让出路,先让徐阶、李春芳走,然后才小声嘀咕着,继续吹捧着徐阁老是个大大的好人。
李春芳侧目注视着徐阶的脸色。
等到前方再无官员,徐阶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哼!”
徐阶冷哼一声,肉眼可见的生出怒色。
李春芳小声道:“阁老,其实不如将这件事挑破,道出其实皆为严绍庭所为,到时候……”
按照他的想法。
既然这件事是奔着天下官府胥吏衙役去的。
那么不如挑明了那篇文章是出自严绍庭之手,到时候天下胥吏必然会记恨上严绍庭和严家。
亦如那篇文章所说的胥吏之害一样。
到时候严家要做什么事,就得被官府胥吏们盯上,说不得有了机会就会给严家使绊子。
徐阶却是当即再次冷哼一声。
“糊涂!”
李春芳赶忙躬身,做俯首听命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