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绎握着几份章本,脚步飞快的走了过来。
他的身上还穿着锦衣卫的飞鱼服,身上风尘仆仆的,显然是刚从城里赶过来。
到了水边,陆绎便将手中带着的章本塞在了严绍庭怀里,然后自己左扭扭右扭扭,就将浑身衣物脱下,只穿着一件渎裤钻进了池水里。
浸泡在冰凉的池水里,陆绎顿时浑身舒畅的发出乱七八糟的叫声来。
趁着严绍庭低头翻阅章本的时候。
陆绎开口介绍道:“城里已经乱了套,咱们手上的案子已经了结了,事情都交到了内阁和西苑。陛下震怒,降下旨意,凡是涉及军需贪墨一案的,主犯皆斩,从犯流放安乐州从军。”
闻言之下,徐渭目光一晃。
果然,军需贪墨的案子,皇帝还是亮出了屠刀,将主犯们都砍了。
而从犯流放的安乐州,并不算太远,但却地处辽东极北之地。
东侧是辽东女真各部,西侧是关外辽河套蒙古各部的地盘,常年遭受袭扰。
这些军需贪墨案从犯流放到了安乐州,大抵也是活不了几年的。
军中那帮人知道这些人犯的事情,只会一直不停的找机会,将他们都消耗在战阵上。
严绍庭看着手中的章本,却是忽然开口道:“徐阶被陛下夺了吏部尚书职?”
徐渭亦是连忙看了过来。
池水里站着的陆绎点点头,嗯了一声:“陛下的意思,朝中出现军需贪墨如此大案,徐阶身为内阁次辅,以吏部尚书职掌吏部事,责无旁贷,就将他吏部尚书职夺了。”
严绍庭却是和徐渭对视了一眼。
很显然,道长不可能仅仅只因为一桩军需贪墨的案子,就夺了徐阶吏部尚书的官职。
要问罪,也该是先问罪户部尚书高燿才是。
如今反倒是军需贪墨一案,问题最严重的户部的尚书没事,而是徐阶这个吏部尚书出事了。
这就很不合理。
严绍庭当即询问道:“那海瑞查出来的苏松两府田亩隐瞒一事呢?”
陆绎歪着头想了一下,才回答道:“这件事,陛下倒是问责了户部尚书高燿,然后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陛下降旨,张居正加了吏部侍郎衔,以军需贪墨案为由,朝廷欲要在苏松增种桑树,命张居正彻底清丈苏松两府田亩总数。”
严绍庭沉默着,目光流转。
而徐渭却是笑着说道:“如此,就说得通了。”
严绍庭却是摇头道:“不,这件事还没完。”
“还没完?”徐渭脸上露出好奇:“侍读的意思是……”
陆绎虽然不懂他们两人在聊什么,但也是满脸好奇的在水里走了过来。
严绍庭则是开口道:“原本内阁之中,徐阁老掌吏部事,高拱掌户部事,张居正掌兵部事,工部、刑部、礼部从之。
但现在徐阁老被夺了吏部尚书职,转由张居正加了吏部侍郎衔,那兵部自然是空出来了。”
职和衔是不同的。
徐阶没了吏部尚书的官职,但还是内阁次辅,还是掌吏部事。
而张居正加吏部侍郎衔,这就好比是占坑。
那他兵部的差事,大抵是不可能再掌握在手中了。
不论是皇帝还是朝廷,都不可能让张居正一个人兼着吏部的差事,又掌着兵部。
陆绎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道:“对啦!这几日听说浙江的捷报进京的很多,已经有人在议论,胡宗宪很有可能要加兵部尚书衔。会不会,和这件事也有关联?”
严绍庭看向陆绎,这个小舅子还是挺有用的。
徐渭则是笑呵呵点头道:“那可是大有关联了!张居正领了吏部侍郎衔,就不可能再插手兵部事,胡部堂真要是加兵部尚书衔,那侍读要掌军需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这就是一个一个的挪窝。
严绍庭默默不语,念头却是飞快。
老徐现在被夺了吏部尚书官职,除了是因为要挪窝,还有个最大的原因,就是苏松两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