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目光阴沉的盯着高拱。
“慎言!”
高拱却是冷哼一声:“那好!既然您徐阁老坐视严绍庭去查账,那就让他查,最后若是查到什么不该查到的地方,你我最好是现在就回家写好乞骸骨的奏章。”
徐阶脸色紧绷,但心中却是一阵突突。
只是,高拱说的却也是真情。
徐阶长叹一声:“肃卿啊……”
高拱脸色缓和了一些,撇过头:“徐阁老您说。”
徐阶叹息道:“朝廷不是我一人的朝廷,也不是你一人的朝廷,更不是陛下独一人的朝廷,你可明白?”
高拱心中不愿,但还是点头承认:“徐阁老说的对。”
徐阶嗯了一声:“既然你我都明白,难道你觉得严绍庭不明白?”
“他?”
一提到严绍庭,高拱便习惯性的面露讥讽。
徐阶摇摇头:“他为何让锦衣卫和东厂去查西苑枪响真凶,而他自己却在查各部司衙门的账?”
高拱答不上来。
或者说,他并不愿意承认。
徐阶则是继续道:“因为他是明白人,和你一样的明白人。他知道,西苑枪响这件事,根本就查不出来真凶,又或者说,根本就不能查出来真凶!
你在担心他和严家会找到真凶,然后借机将罪名扣到你我头上。难道他就不担心,查出来真凶后,事情变得不可控吗?”
茶室里。
渐渐安静了下来。
屋外,流水声哗啦啦的,浇灌着一滩莲。
高拱有些不甘,不满道:“难道就这么干看着让严绍庭查账,弄得朝堂上下人心惶惶?”
徐阶低眉颔首:“你高肃卿能让陛下将主办权,交给你吗?”
高拱闭上了嘴。
如今谁不知道,在玉熙宫里,严绍庭说的话才是最管用的。
徐阶无奈的笑笑:“既然你高肃卿做不到,你又如何能指望我徐阶做到?”
“那就只能让他这么查下去?查的到时候人人有罪?查的你我都有罪?”
高拱愈发心烦,越发的生出大不了在这朝堂之上,拂袖而去的念头。
徐阶笑了笑,为高拱重新添上一杯茶:“虽然你心中不满,但你也认同严绍庭是个聪明人。既然他是聪明人,就不会将这件事闹得太大。”
高拱接过茶杯,终于是喝了一口热茶。
而后才闷闷不乐道:“那您说,他会查到哪一步?”
徐阶脸色恢复平静,有无一滩山涧老潭:“他现在是户部郎中,这一次拿下主办权,如今查账,你觉得他又会有何目的?”
从徐阶的角度去看。
他这两日一直觉得,严绍庭是奔着户部的权去的。
查账,最后自然是要查到户部。
而他又是户部的浙江清吏司郎中,一旦户部出了事,他这个郎中说不得就能官位再往上升一升,手中抓住更多的权力。
这是他徐阶,以自己的经验来看待并得出的结论。
不过。
若是严绍庭也在这里喝一杯茶。
肯定会和他徐阁老说上一句。
老徐,你不懂我。
只是严绍庭现在不在这里。
而高拱是在这里的。
高拱眉头一皱,心中又生出另一桩危机感:“你的意思,他要夺户部的权?”
他觉得自己参悟透了严绍庭和严家的目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户部。
高拱语气愈发沉重:“是了!是了!严绍庭和他严家,就是为了户部来的!如今朝廷艰难,独他严绍庭自打开年,就一直在玉熙宫拿出银子,提出开源之法。
此次只要他严绍庭借着西苑之事,大肆查账,便是真的没有问题,也会变成有问题的。
只要有了问题,陛下必然震怒,到时候户部的权事就要被他严家捏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