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这有件事,不知道伯兴你方便不方便。”
陆远碰了杯子放到嘴边没急着喝,言道:“您老但说无妨,我这对您绝对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最近都察院的事。”张治先一步喝下酒:“海瑞把案子折腾的越来越大,他到底想干什么,现在内阁有规定,三法司的案子谁都不许过问插手,那海瑞的脾气更是人尽皆知的又臭又硬,想来想去,老夫只能来问伯兴你了,不方便的话也没事。”
“哪有什么不方便的。”
陆远诶了一声,将酒饮罢放下:“既然您老都过问了,我这怎么都得和您交个底,也不瞒您,海瑞现在办的这个案子,我这其实也没想到能折腾那么大动静出来,案子是这么一回事。
早前通政使的右通政张文宪不知道咋想的,非把十多年前浙江那个通倭案拿出来交进都察院,然后刑部就抓了马坤,本来案子都已经结了,结果端宪台把这案子倒手给了海瑞,结果就越折腾越大。”
陆远说到这里把目光对向同样列席的端廷赦:“端宪台,你和老阁老解释解释,咋回事。”
后者站起身苦笑:“老阁老,下官也是没想到,当初刑部的裴兄都把案子给结了,我们都察院把案宗往司法院一交,找个时间一审判就完事了,谁能想到这个海瑞扭头又去提审了马坤,还把刑部之前给马坤做的证供推翻,这下可好,小案变大案,越闹动静越大,都怪下官,下官自罚三杯。”
“该罚。”陆远冷哼一声:“明知道那个海瑞是属狗皮膏药的,躲都来不及呢,你倒好,还让他往事上粘,这下好了,粘上去就下不来,弄的大家都不安生,尤其是老阁老,一把岁数颐养天年,现在还为这事着急上火。”
“是是是,下官知错。”
陆远训完端廷赦,随即便把矛头对向裴锦超:“锦超。”
“下官在。”
“你搞什么呢,案子都结了,怎么那个马坤还能翻供。”
裴锦超大呼冤枉:“太师,下官完全是遵照您的指示让那马坤做的证供,谁知道那家伙见了海瑞之后又胡说八道起来,您要不信,下官马上回刑部把原初证供给您拿来,我向您保证,绝对是一字不差的按照您指示做出来的,从头到尾都是把事推到赵文华身上,推到严嵩头上,可是一点没牵连其他。”
“说的什么胡话。”陆远一寒脸:“什么叫按照本辅指示做的证供,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是是是,下官失言,下官该罚。”
陆远训完二人这才去看张治,叹气道:“老阁老,您也看到了,这事,我实在是不知情,没想到那么简单的事让他们俩搞的一团糟,尤其是那个海瑞,简直是不懂事。”
“伯兴,老夫明白你也是没料到。”张治点点头:“不过,现在总得想办法挽救,你看,怎么办才好呢。”
“现在案子海瑞正在查,这时候我这个当首辅的直接插手,也不合适。”陆远端起酒杯来作难:“事事都有规矩,更何况这些规矩还是我自己定的,现在您让我这个首辅带头坏规矩,这,唉。”
“伯兴。”张治迟疑着开口:“老夫老了,现在只一心想要安享晚年,含饴弄孙,本来也不想再过问朝堂之事,不过毕竟为官五十余年,难免有些门生故吏,这些人求到老夫这里,也是被逼的没办法才找你开口。”
“明白明白。”陆远连连点头:“您老也为难,我很理解。”
“那你看。”张治继续追问:“能不能把那个海瑞从这个案子上调出去,别让他再折腾了。”
“这事。”
陆远迟疑起来,皱着眉头直叹气:“实在是没有合适的借口啊。”
“伯兴。”
“老阁老。”陆远拦了一句:“您老这般岁数,就别再为这种事操心了,不过我想你保证,这事我记心上,找机会我去找那个海瑞,您看成不。”
张治无奈,只好一叹,闷闷不乐的陪着陆远喝下一杯酒。
“行了,不聊公事了,咱们喝酒。”
陆远借着股子酒劲,端杯起身:“本辅给诸位提个醒,现在开始都不许再聊公事了,谁再聊,罚酒三杯。”
“谨遵太师训令。”
一场酒喝了快两个时辰,最后不少人都喝的酩酊大醉,被各自家中的下人搀扶着离开,陆远也是脚步虚浮,一步三晃。
“真是一场毫无意义的酒局。”
坐进马车内喝醒酒茶,陆远自嘲一笑:“想不到,本辅现在还得陪着他们这群人装模作样,呵呵。”
“太师这又是何苦呢。”
剑十七言道:“海御史那查案子,查到谁就法办谁便是。”
“话虽如此,但面子上总得顾全些。”
陆远品着茶:“都是江南党的老人,不能寒大伙的心,这时候本辅若是避而不见,那不成幕后真凶了?露个面,陪着瞎扯几句算是那么回事吧。”
正说着,陡听得外面一声戾啸,那是响箭破空的声音,紧跟着便是此起彼伏的脚步声和叫嚷声。
“诛杀国贼陆远!”
陆远和剑十七的脸色齐齐一变,驾车的陆直喊了起来。
“老爷,有刺客,好多刺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