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四十年前咱们还可以推责任,说江西闹了兵祸(正德年宁王造反),但自宁王之乱后,朝廷为安抚江西士民之心,屡屡拨给钱粮又免税免徭,如此振奋之举,怎么会一直走下坡路呢。”
面对陆远的咄咄逼问,吴鹏长叹了一声。
“下官主政无能,请少傅责罚。”
“处罚主官并不能解决问题。”陆远言道:“本官更希望的是吴抚台能和本官开诚布公,咱们找出问题、解决问题,而不是为过往几十年的错误背黑锅,处罚了吴抚台和江西藩司那么多官员有什么用?继任的又能做得更好吗。”
吴鹏只觉一阵感动,没想到这个时候陆远还会主动袒护自己,他非江南人士,几十年来仕途之所以一路平坦,完全是因为主政江西,和严嵩之间的关系很不错。
本以为陆远揪着江西三十年粮税下降的事实不会放过自己,却不曾想陆远句句都说的贴心。
如此,吴鹏长叹一声,在沉吟片刻之后开口道出两个字。
“书院。”
“书院?”
“问题就出在这个书院上了。”吴鹏讲出了一些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个江西有二百八十七家书院,几乎全江西九成以上的士子都出身于书院,久而久之就成为了江西育才之地。
在经过上百年的发展后,便造成如今江西每年主持县试、府试、院试的座师也都出身于书院,因此非书院派学子很难考中功名,除非文采极其斐然。
无论士绅百姓想要晋身需先入书院,因此,书院便以此为机攫取了大量的钱财。”
陆远点点头表示明白。
教育权的垄断加上掌控地方科举权,两相合一,无解。
“吴抚台的意思是,江西之所以这三十年事事做不好,根结就在于无法打破完全紧密成一个整体的地方书院派,因为他们组织着整个江西的读书人,或者说整个江西官场九成的官员本身就是书院派利益的捍卫者。”
对陆远的话吴鹏没有正面回应,而是如此说道。
“当年王阳明弘扬心学,引起了儒学和心学之间的学术之争,争论持续至今已有四十余年,但无论哪种学术都是为了朝廷、为了我大明朝,殊途同归,而今这种争论之声也渐渐隐于尘土了。”
这句话的意思陆远听明白了。
心学教义的诞生、传播和壮大,意味着一种新派政治势力的崛起,所谓的学术之争就是一个新党和一个旧党在争夺政治利益。
而现在两种不同学术派在政治利益上找到了一种平衡,实现了互相妥协和完美共存,于是再没了甚嚣尘上的学术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