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祥人如其名,长得是温煦祥和、慈眉善目,慢条斯理喝下碗里的莲子羹,冲那小太监开口。
“袁亨,什么事啊。”
“回老祖宗,赵文华递了浙江的奏本,说是内阁严阁老已经批了阅,急呈面圣。”
“拿来我看看。”
“是。”
小太监袁亨爬起身,低着脑袋快步轻声走到温祥跟前,将本递上后又跪回地上。
“别跪着了,起来伺候吧。”
“谢老祖宗。”
温祥捧着奏本看,那袁亨便掌着灯在不近不远的位置伺候。
几名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此刻也都停下筷,齐刷刷看着温祥。
一本、两本。
直到三本奏疏全部看完,温祥这才合上看向几名秉笔太监。
“浙江藩司和臬司的奏本。”
“说了什么事啊。”
负责内官监的秉笔太监陈洪开口,这人声音有些尖细,听起来阴测测很不舒服。
“总督衙门要求他们浙江征集大军粮草,浙江不愿意,这就上了本,不愿意接总督衙门这道令。”
和陈洪面对面而坐的另一个秉笔太监,负责东厂、锦衣卫的黄锦跟着开口。
“征集?这不对吧,两个月前三百万两银子可是刚刚解送浙直总督衙门,是儿子的人亲自护送去办的,一两银子都没少,钱在兜里,怎么这张经让人家浙江自行征集。”
温祥摇摇头表示自己现在也不清楚,只是蹙着眉头沉思。
他跟着嘉靖皇帝身边几十年,从后者还在兴王府蹒跚学步的时候就伺候着了,那么多年阴谋诡计、政治诡谲见过无数,深知任何一件事都没有平白无故,地方官给皇帝写的奏本,除了问圣躬安的废话之外,都是包藏心思的。
既然张经让浙江征集就说明之前那三百万两银子没了,银子去哪了?难道是让张经给贪了?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温祥掐断。
他对张经还是很了解的,后者不是个贪官,而且不会贪这种钱。
既然没贪,钱只有一个去处。
花完了。
张经是浙直总督,掌兵事督剿逆,那银子只能花在军备上,短短时间就花完了三百万两,说明江南的军备不仅仅是松弛,甚至有可能是糜烂,糜烂到有一个巨大的需要三百万两银子才能填补的亏空。
现在亏空补上了或者接近补上了,张经想要出兵,但是兜里没钱所以让浙江来自行征集大军粮草,浙江不愿意干害民的事,所以绕过总督衙门给嘉靖皇帝上了本。
这道本到了皇帝那,那就只有两种办法。
一是龙颜大怒彻查亏空,让江南的官员把这消失的三百万两再找出来,二是让皇帝来背黑锅,下圣旨要求浙江遵照张经的命令进行强征。
甭管是一还是二,跟张经这个浙直总督没有关系,仗继续打。
温祥的脑子转的飞快,根本不需要任何情报的佐助就根据逻辑推理出一个大概来,所以起身。
“浙江的事很迫切,内阁也批了阅,咱家得去皇上那。”
几名秉笔太监跟着起身,黄锦说了一句。
“干爹,这事有蹊跷,要不让儿子先去查个明白吧。”
能在司礼监混的没有省油灯,黄锦在司礼监带干不干也快三十年了,一样分析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