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都被压裂了,有的街道甚至坍塌,车流量早就远远超出了道路承载极限的几倍,每辆车上都塞满了人,人满为患的街道从上空俯瞰就像是群蚁正在迁徙。
“看看这副景象,悲哀么?东京原本有着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救灾方案,东京的道路也是经过严密的计算和施工设计的,在此刻都完全发挥不了作用。”驾驶位上的赫尔佐格感慨,“因为这是‘神’的震怒,人类根本无从抵挡,一个远超人类想象的生物造成的灾难,又要如何预测呢?这还仅仅是刚刚复苏的‘神’啊,真让人忍不住期待她的完全体……当黄泉之路被彻底贯通的那一日,地狱之门也将彻底洞开!”
的确像赫尔佐格描述的一样,“神”的力量远远超出了自然灾害的范畴,只有地狱能够形容眼前的场景,恐惧的情绪从每个人的心底弥漫而出,笼罩了整条街道,有人开始鸣笛按喇叭,催促前面的车辆让道,但前方也被堵的水泄不通,喇叭声就像是传染病一样,在人群与人群、车辆与车辆之间中间以疾速传播开来。
不一会儿后,每辆车都开始鸣笛,有的人甚至对前方的车辆骂着脏话,烦躁的鸣笛声和肮脏的辱骂声充斥在街道上,有的人骂上头了甚至拿车头往前车的屁股顶了上去,后方狂躁的车辆也相继顶了上来,道路被彻底堵死了。
“悲哀的不仅仅是人类的力量比起‘神’来太渺小了,还有他们内心深处的懦弱。”赫尔佐格轻蔑地笑,“这种懦弱滋生着不安、恐惧、自私等太多太多的负面情绪,听过人性本恶论么?这个世界已经被这种弱小又自利的生物支配太久,变得腐朽又愚昧。”
是的,经历过二战的赫尔佐格感触颇深,战争带给他无尽的创伤与感触,人们因为利益而向他人举起刀戈,但归根结底是源自于内心的恐惧……在和平年代恐惧他人的迅猛发展而猝不及防的掀起战争,在战争年代又恐惧报复而屠尽杀绝,如果说在安定的社会里,人类还能高呼强大繁荣的口号,维持表面的平静彼此和谐的发展,那么一旦乱世降临之际,人类内心深处最丑陋、最不堪的本性就原形毕露。
“不对。”后座上的路明非忽然打断赫尔佐格的话。
“什么?”赫尔佐格愣了愣,他透过后视镜看着面无表情的路明非,赫尔佐格微微皱眉。
“我是说你说的不对。”路明非语气平静地说,他的目光望向高架的下方,眼底倒映着长长的车流,“人类的骨子里也许确实有这样那样的劣根性,但人类的心里还有一样东西……爱。”
就和绘梨衣喜欢站在天台眺望远处高楼那一个个小方格子的家庭一样,每辆车都是一片立体的荧幕,荧幕里上演着没有彩排过的戏码……那里上演着人世间最真实地悲欢离合。
有的车里,男人狂按着喇叭,对着前方拥堵、后方追尾的车辆破口大骂,看上去好像末世里走投无路就唯恐天下不乱的疯子,但听到后座传来啜泣声,男人又立马收起那副丑陋的嘴脸,换上平生最温柔最慈爱的语气说“爸爸声音太大,吓到你了是么?女儿不要担心,爸爸一定会保护你。”
有的车里,年轻人焦急地摁着喇叭,他的手里死死地攥着手机,手机的界面定格在Line聊天记录的窗口,十几条未读信息占据着聊天屏幕,最后一条发送过去的未读信息是“我马上去接你!”,联系人的备注是“妈妈”。
有的车里,年迈的男人坐在驾驶位,他的身旁是他的妻子,一个同样年迈的女人,也不知这对老夫妇是没有孩子,还是孩子不在身旁,这对老夫妇此时夹裹在混乱的车流中,显得十分无助,老夫妇都不会使用先进的智能手机,他们驾驶的是一辆老式的本田轿车,汽车的车龄大概有十五年以上了,这种老款车的安全性能很差,哪怕道路通畅了,在恶劣的暴风雨中必然也开不过年轻人驾驶的新车,到了灾难降临的时刻,这对老夫妇必然是处境最危险的那部分人……但此刻他们脸上的表情甚至比年轻人还平静,丈夫满是褶皱的手握着妻子满是褶皱的手,四只沧桑的眼眸里透着跨越生死的淡然。
有的车里,驾驶位上是一个中年男人,从破旧的桑塔纳轿车和普通的穿着看得出来男人的生活过的应该也不太顺遂,但他的副驾驶和后座坐着清一色的孩子,这些孩子们在逃亡中和父母走散了,被他沿途载上,中年男人死死地握着方向盘,用坚毅的语气对孩子们承诺一定会帮他们找到父母,如果找不到,他会负责照顾他们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