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楚子航却觉得这个男生怂得可爱,忍不住想捎他一段拉他一把,可路明非拒绝了,他拿书包顶在脑袋上就义无反顾地冲进了雨里,像是在和这个坏天气还有全世界的人在怄气。
他像只狼狈不堪的落水狗,却不知从哪拾起的力量和勇气在雨里跑得脚步飞快,好像比雨幕还快,好像比飓风还快,仿佛连时光都赶不上他。
楚子航看着那个那个低年级小子的背影,这是在仕兰中学宛若神明的他第一次主动发出邀请又第一次被拒绝,但他丝毫不恼怒,他只是把这个男孩默默记在了心里,然后楚子航摸出手机发出了一条短信,还默读确认了一边,数着心跳等待回复。
短信回复得很及时,没多久后,一个辆纯黑色的轿车来了,车头上三角形的框里,两个“M”重叠为山形,那是辆一辆Maybach62,九百万的迈巴赫,驾驶座上是一个替老板开车的男人,一个他既嫌弃……又嫌弃的男人。
男人是他的父亲,可他们之间一点都没有父子之间的温情可言,男人只会在他面前吹嘘这台迈巴赫性能如何如何优越他当司机的工作如何如何风光……诸如此类。
男人的嘴叨叨个不停,楚子航越听越恼。
‘可这台迈巴赫再昂贵再华丽也不是你的,只是当个司机有什么好优越的?他的新“爸爸”开的虽然是台奔驰S级,比不上迈巴赫,但至少那车是别人实打实赚钱花钱买来的,是人家自己的,所以妈妈才看得上新“爸爸”而抛弃了你,妈妈也成了别人的,你只能开着别人的车,想着回忆里的妈妈,可劲的吹嘘!’
楚子航被男人说得很累,不是听的累,而是心累,好像这么多年过去了,男人依然不懂他缺的是什么……他缺的不是钱,楚子航娘俩不拜金也不贪财,他缺的更不是那张贱贫的嘴,他巧舌如莲不然当初怎么能骗到貌美如花的妈妈?
是担当啊,能不能稍微有点身为丈夫和父亲的担当?像个能顶天立地的男人一样,而不是像个……四五十岁还没长大的“老”男孩?
可他能怎么办?求着男人养他和自己的母亲吗?别扯了,这个男人连养活自己都够呛,他只会生不会养,老婆都要靠别人来照顾,儿子都要丢给别人来养……所以楚子航越来越不像他,男人话痨得恨不得嘴巴一刻不停,而楚子航话少得像个面瘫的哑巴。
直到那台迈巴赫在雨中的高架上一头撞入那片“神迹”,看着那个面朝着至高无上的“神明”也敢挥刀的男人。
楚子航才明白,什么才叫身为男人的担当,那时的他没有,所以他悔恨,他把这段记忆保存至今不敢忘记也不想忘记,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还记着那个男人了,如果他也忘了,那个男人就会像根本不曾存在过。
那个男人说过,如果有一天他死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件东西能证明他的存在,就是流着他一半血的楚子航。
所以他的人生被困在了那一天,楚子航从没走出过那个雨夜。
为什么没有留下来,哪怕是少说几句打击人的话也好啊,哪怕是男人开车接他时他能给出个笑脸主动喊一句“爸爸”也好啊……
“师兄。”
列车滑入站台,车门敞开,路明非远远的就看到了在这里等候他的楚子航。
楚子航看着半年荏苒已经成熟不少的师弟,他很想扯出一个笑脸,可他还没能从回忆里脱身,于是他本就面瘫的脸扯了扯嘴角的动作显得有几分滑稽。
路明非从大雨中走来,他知道雨天楚子航都会想些什么,正好他也有问题要问。
“师兄,有件事我想请教你一下。”雨幕声中,路明非来到了楚子航的面前。
“问吧。”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鹿芒’的男孩?”
雷声大作,枝状的电弧撕裂了天空,电光里,楚子航震惊的面庞被映照得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