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拂衣初晓

遥遥孤韧的谷翠峰,在群山之间,重峦叠嶂,云烟出岫,苍翠的一片碧绿,覆盖了整座峻拔陡峭的峰峦,仅隐隐显出屋檐宏伟的斗角,俯瞰全貌,一派气吞山河之势。峰顶的奇石星棋密布,峻秀绮丽,尤其烟霞熏陶,在缭绕的飞檐走壁下,雄伟而壮阔。

峰峦如聚的顶端,分着东西两峰,俨然两地分歧,势同水火,然而本属同族,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两个宗派的源远流长,而东峰随着一代宗师,号称“惊雨”的公输薄名气渐长,慢慢的开始压制西峰,逐渐取代宗族的话语权,成一家之势。就此撇望而下,见到一个仰观山势团抱的青衣人,他的名字并是“青衣”,公输一脉以武道见长的嫡系子孙,山路的崎岖不足以羁绊他坚定的脚步,此刻遥遥相望,谷翠的尖峰,还是那么的沉厉锋锐,根本不该颜色,青山长垂,屹立巍然。

一袭寡淡的青衣,映衬出了他坚韧不屈的性格,孤傲的居扬甚至不及背后的一个包袱,在路径的蜿蜒曲折处,显得很突兀。

寄居的一颗古树松柏,撑托一片摊开来的飘枝,如佛掌般若,慈悲而虚按,它在陡峭的山路石峭间,高悬起舞,迎送着羁旅的归客天涯。空匆的时光荏苒,放缓了这位公输青衣的脚步,他还心存疑虑,该不该从容下山,扑向山境物外的一片海阔天空,证明自己不是属于这仿佛青灯古佛般乏味的枯燥,极是厌烦又唾弃,他不该长伴青山濯石,所以他下定决心,背弃叔父公输薄的教诲。因为那次突然造访谷翠峰,风尘仆仆而来的裘姓之人,打动了他一颗不甘平凡的心,既使不能凭着宗族的盛势为自己水涨船高的造势,但身为公输一脉,最接近武道弘扬的继承人,锦上添花的又未尝不可。

“二叔,你怎么离开‘笔瓯场’,不去教诲授学,这是要去哪里!”高大的松柏树旁,出现一位清秀如溪流潺潺,飞瀑直泻端的极尽耸势的少年,双眉的披锋,尖利而酷削,此刻见到公输青衣背着一只包袱,疑惑的问道。

“小蕲怎么是你!”公输青衣回味此地的无穷魅力,突然被打扰,原来是青年一辈的子侄,名叫公输蕲,他站在缓坡的高端,感受山风的洗礼,越来越徐徐清沐,飞扬了衣襟。

“难不成二叔打算赴红尘一遭,颠覆这个世道的范畴,由为你执掌么。”稍稍一显困惑的少年公输蕲,躲在松柏的枝翳下,谆谆善诱的规劝这位排行第二的叔叔,他那驻足的脚步踌躇而犹豫,所以才劝解道。

公输青衣背襟迎风,猎猎御行的衣袂,让山风犀利,这位侄儿的见解不凡庸俗,常常有独到另辟蹊径之处,如果他不是先天赋予,对武学有所建树,恐怕以后的风光要被这位侄儿所掩盖过了。两人本就投契,性情相若,但他小小年纪却十分克制,不似他隐忍不住,难成大器,所以需要去红尘历练,这也是他不告而别,毅然决然出走的另一个原因。

一向淡泊名利的叔父,位列三十四之数有着“宗师惊雨”之称的公输薄,必定不会让他遁入红尘,既然另辟蹊径,开创了武技一脉,后人的选择不会遵循这前人的足迹,亦步亦趋的走。

公输蕲苦劝无果,知道他为修像他祖辈公输薄一般的天道境界,入世淬炼,洗尽铅华回来,俨然可以继承谷翠峰的衣钵,将技击之道的精辟足可像先祖公输般一样,巧拙见长,传扬后世。

“小蕲啊,你的修为将来不比我低,但每个人都有一次任性的选择,我的路,注定会荆棘崎岖,但这世上没有一帆风顺的稳当,有的仅是残酷的考验,此刻的我无从说起,希望你能明白!”公输青衣执拗的一转身,坚韧不拔的脾性,终于挪开了惆怅故里的一丝牵挂,愤然决绝的远远离去。临走之前他嘱咐了这个令他有所期待的侄儿,落寞的就走了。

公输蕲清癯的脸上,倦意袭来,望着那位叔辈逐渐消失在山路的尽头且飘逸远去的背影,开始明白珠玉在前,早也按耐不住的他,一定不甘心于平凡,既使不能超凡入圣,也要震耀当世,无人能及。

头上巍巍悬立的松柏,紫色长青,恰恰浓郁了此刻的悠然之心,变得极尽惆怅,来来去去红尘纷扰,果然白马青骢,过客匆匆。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公输蕲白衣飘飘,现在沐岚的山岗处,道出了白马少年从容赴约的情怀和壮烈,音哀气壮,声沉调远,大有易水悲歌时的一丝能契谈的遗韵。

吟罢,诗情画意,被山路的朴朴沉淀所忧虑,变得迷离又潜藏。此刻他明白长着机巧的老人们,反对技击之道的冒进了,果然这世道弱肉强食,学武不但能强身健体,也能任侠游历,韩非子曾说:“儒以文乱法,而侠以武犯禁。”二者皆讥,而学士多称于世云。这就让人对仁、义、诚信、谦让之德有所顿悟,老子曰:“天之道,损有余而奉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这种自由洒脱、无拘无束的理念,爱憎分明、热烈偏执的表达方式,深远而影响后人,所以那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凉,世人效仿,侠义还在。

公输蕲逐渐徜徉在心中的羁绊里,偃武修文,从不有所怀疑,偏偏公输青衣毅然决然的离开,深深的冲击震撼着他的敦厚及其淳化,知道世事棋局还可以这般的走,谷翠峰留不住的羁旅天涯,他还能留存多久,自古好市井侠客的落寞,谁人凭操。

山岚的沐徐,陶冶了他的秉性,或许他也应该效仿公输青衣一般,为自己心中的理想,那怕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但他需要时间的洗礼,来弥补不足,他不能龙潜于渊,一飞九天,山间的岁月,既使无趣,也显得晚船停泊,孤灯桨影,泛意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