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明知这话是恭维,奈何实在听得舒坦。
尤其这话,还是出自安夫人之口……
身为已经获罪被斩杀于菜市口,前江宁织造的夫人,前江宁织造上下全族老少,无一幸免于难,唯独这位原配夫人,不仅没有获罪,还得了圣口承认的“安夫人”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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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足以想见,此人绝不简单。
更不要说,他听闻,安夫人一封家书,可直达天听……
虽不知真假,可,想来,这位夫人能在那样龙颜震怒,怒斩几百口人的大案中,幸免于难,必是有不同寻常人之处。
否则,一开始,他也不会刚见到人的轿子,便放下身段,亲自上前相迎了。
“安夫人谬赞了,本官不过是做了为人父母官的本分之事罢了,当不得夸赞,当不得夸赞啊!”
他嘴上说着当不得夸赞,脸上的雀跃,分明传递着:快夸我,再大点儿声夸我!
安夫人心里嗤笑了声,略略敷衍了几句好听话。
县令受用极了。
好听,爱听,多说点儿!
越闻绣坊后院这一处水塘欢声热闹。
倒衬得另一处角落里,越发的寂静森森。
赵银莲急得满头大汗,用上了浑身能使出来的全部力气,使劲在地上翻滚、摩擦,好不容易将绑在手腕上绳结磨松了些,她深深的提了一口气,咬牙扭动着手腕,想从绳结里挣脱出双手。
粗粝的绳子,将人细嫩的皮肉,磨破了好几处,火辣蛰痛。
她狠咬牙关,硬生生咬下块唇内的嫩肉来,也强忍着没哼一声痛。
如今绣坊里头的人,都在忙活着招待各个绣坊的来人,只恨不能三头六臂,脚不沾地。
根本顾不得看守这里。
赵银莲十分清楚,这是她能逃出去的唯一机会。
她硬挺着一口气,熬过盛越闻施加在她身上的那些酷刑折磨,就是为着等上这一日。
一旦错过,被盛越闻知晓她仍旧心存逃跑的念头,她难逃一死。
不逃,是死。
逃了,最差也不过是死。
拼了!
赵银莲狠咬着牙关,再次用力挣脱着手腕上已经松动的绳结。
呼~
双手终于从绳结中解脱出来,赵银莲长长地松了口气。
吃痛的轻嘶了声,她不敢多耽搁时间,急忙向外头爬去。
上次逃跑被抓了回来,盛越闻便硬生生的打断了她的腿。
真疼啊。
硬木削成的,手腕粗细的棍子,雨点似的,剧烈急促的砸在她腿上,生生将她的双腿打断。
赵银莲心中恨意弥漫,想最多的,却是姜安宁。
不知道为何,在被盛越闻打断腿时,她脑子里总是时不时虽多些陌生又熟悉的画面。
熟悉的是,那四周的环境,瞅着很像是在她家里头。
陌生的是……姜安宁梳着妇人头,被她们兄妹三人,活生生的打断了双手,再也不能做绣活哦。
就像是盛越闻打断她双腿那样。
“贱人!”
赵银莲满心怨恨的轻声低骂了句。
她偏执的,将被盛越闻棒打的意识混沌时,看见姜安宁被打断双手,再也做不了绣活当成本该发生的事情,心里对姜安宁的怨恨更深了一层。
“都是姜安宁那小贱人害我!”
“这些本该是她来受的!”
“如果不是姜安宁那贱人多嘴多舌,揭穿了她的身份,她怎么会被盛越闻怀疑?”
“要不是姜安宁,她现在仍旧还是越闻绣坊捧着供着,高高在上,一个月十两银子的莲娘子,是人人艳羡的大绣娘!”
“都怪姜安宁!”
“都是那贱人的错!”
赵银莲每往外爬一下,就要在心里头怒骂姜安宁一句。
仿佛她沦落到如今的境地,不是因为她撒谎,想要冒名顶替获得好处,最后被揭穿身份咎由自取,而是姜安宁带给她霉运。
水塘那边热热闹闹,欢声笑语的不间断,时不时,还会有丝竹管弦之声响起。
倒还真没有人注意,越闻绣坊这么个破败的角落。
赵银莲艰难力竭的爬到后头一处不起眼的角门,费了好大力气,方才将门锁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