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太妃最后也没有以太后之礼被下葬,可先帝的地宫还是被打开,老太妃就那么被抬了进去。
而费时就在抬进去前后都要做法事,开人家沉睡了差不多半个世纪的地宫,不得先和人说说对不住啊?等着安放好了,封了地宫,是不是得和人家告个别?
所以这几日,皇家正好让这些无所事事的散官和勋贵们全体出动。省得天天惹事儿!
但这对像贾母这样的老人十分不友好,这和守灵又不同,可以大家轮着休息一下。这时,就是真的就是大法事了,大家被整齐划一的分成几块,站好。时时的就喊一声跪,然后大家一块跪、叩首;再跪,再叩首……
如此这般,对一般正常五十岁上的男性,也是沉重的负担,更何况像欧萌萌顶着贾母几近崩坏的身体,欧萌萌差点都要坚持不下去了,但还是坚持了。
那几天,她就自己找乐子,跪着就看那厚重的棺椁,想像里头太妃的样子。等着被抬了进去时,她就想,先帝前后有好几个皇后,这会子把没名没份的,七老八十的老太妃这这么抬进去,也不知道会不会吓着五十年前先帝,还有那些年轻就死去的皇后们。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会子,进去一个老奶奶,太上皇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说不定和自己一样,就是一个促狭鬼。
当然,夜深人静时,欧萌萌也会想想甄太妃这辈子。这老太太年轻时,她也见过,想想,也是挺悲哀的一生了。说是享了一辈子的福,可是这么原因不明的死了,也算不得善终。最悲哀的,就是她这辈子,可是曾自己做过主,哪怕死了,也错误的!一生享受了家族的供奉,却也受制于家族。
所以觉得自己让何影有了自我创造财富的能力,没有人能左右她,哪怕是自己。这是她一直灌输何影的,不管什么时候,她都只用为她自己而活。
终于丧事完了,各家终于能坐上自己家的车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老太太这回真的辛苦了。”王熙凤忙把欧萌萌的腿放在自己的膝上,轻轻的帮她捶着腿。
这一个多月,各家老太太“病”了好几位,原本看着最体弱的老太太,感觉上随时都会倒一样。可是从头到尾,只有贾家的老太太坚持了,一直守着。
“这种话可不敢乱说。”尤氏忙说道,这些天,她也看明白了,老太太一直让她们学会紧开口,慢开言。他们守灵的这一个多月,与各家总避不开,她原本就不傻,之前都是小范围的。现在一下子,全弄在一块,她真的吓到了,人家每句话好像都有坑,现在哪怕在自己家的车上,她也忙制止王熙凤乱说。
“是,是,小的不是心疼老太太吗?那北静老王妃,连头七都没跪完吧?”王熙凤哼了一声。想想都替老太太觉得冤枉,明明和我们家没什么关系,可是我们老老实实的守到了最后。
这回也是巧了,他们出门送灵,一路借宿的住处,贾赦早就派人一路打点,而正如欧萌萌这些日子想的,贾家已经有了顶级豪门的雏形。一路都顺风顺水。
不过,就算她们早早准备了,但有些事还是避不开。比如,他们找住处,自是够住就好。等赁下了地方,结果回头出门时,门口就遇上了北静王家的家眷。人家赁了同一处,不过贾家是东院,人家是西院。
于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们家的老太太天天正点出门,结果对面的老太妃就第一天出现了,之后就说病了。王熙凤真的是越想越气。
“行了,人家是郡王妃,又七老八十,只要不是诛九族的大事,皇家下斥责令,都是浪费口水!”欧萌萌轻轻的摇头,想想,“我啊,这回跪着,不是跪给皇家看的,而是跪给你们看的。咱们家的人,特别凤哥儿,凡事不拘,这些年,按着你读书,不过敲打一下,你就能好点,过几天,又故态复萌。等你活到我这岁数,当了一府的老太太,还这么口无遮拦,怎么办?”
王熙凤怔了一下,没想到老太太先点自己。当然,她也知道,老太太不是针对她,因为他提到了一府的老太太。王熙凤自是知道,她的意思,自己是荣府的当家人,她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整个荣府。
“这是家风!跪点经算什么?能少一块肉怎地?我们偷奸耍滑,子孙们会不会觉得这没什么?于是变本加利!我们以身做则了,孩子们才会知道规矩是给人守的,而不是用来违反的。”欧萌萌轻轻的说道。
“可是……”王熙凤想想,摇摇头,“孙媳妇真不是怕这点辛苦?就是气不平,怎么别人可以。主要是还不受罚?”
“婶子真的是,现在看着是没有受罚,谁知道将来是不是罪。这些老太太,脑子真不好。”秦可卿冷笑了一下,不过想到家里那些个倒霉孩子,她就头痛,“老太太刚说了子孙,我们现在可是做给子孙看,当这是家风的。若是说能让那些臭小子学点好,让我天天跪着都行啊?”
王熙凤脑子没秦可卿快,但两人在西北多少年,也算是搭档,相互打配合,老太太说完没领会,可是秦可卿一说,她倒是立即明白了。老太太又不是因为怕皇家罚,而是让她的子孙们知道,别把别人当傻子,其实谁也骗不过。皇家不说不代表不介意,而老太太才不会玩这种花巧,她要告诉子孙,凡事从心,这是对自己的负责,对家族负责。
“雪崩之下,没有哪一片雪花是无辜的。现在你们觉得没有惩罚。其实天底下,心眼最小的就是皇家。